古老又破舊的小區里，道路狹小，來來往往都是一些年老的婦人，她們的眼光像毒蛇一樣，不停地打量著外來的陌生人。
高熙越不動聲色地迎著她們好奇地注目，腳步卻不停。7棟應該就是眼前的這座樓了，他停下了腳步。
樓梯前圍著一群年邁的婦人，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在拉家常，突然，她們像是發現新鮮獵物一樣紛紛把目光投向了眼前的這個品貌出眾的男子。
“你找誰啊？”一個穿著花棉衣的老太太問，聲音充滿了戒備。
其他四個人則竊竊私語。
“哪里的小帥哥啊！”
“是啊，一表人才啊！”
“怎么會出現在我們這個小區啊！”
“就是呀，不會是哪個姑娘的……”
話只說了一半，但仿佛其他幾個人都懂了，面面相覷，會心一笑。
他根本不在意她們如何看待自己，只是淡淡地問：“有一個叫顧程藝的女人，是不是住在這里？”
他相信這幫毒嘴的婦人，整天張家長李家短，肯定無所不知。
“哦……你是說6樓的女人啊，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的呀。馬大姐啊，她不是你家的租客嘛，你曉得呀，她是不是姓顧啊？”
原來她獨自帶著孩子！并非像她自己所說的已經結婚。他心中一痛。
“對啊，對啊，她就叫顧程藝啊，你是哪個啊，找她做什么呀？”馬大姐一頭短發，一臉橫肉，眼睛小得只有一條線，她不住上下打量這個氣質高貴的年輕男人，不住地猜測他和自己的租戶會是什么樣的關系。
姓顧的母女倆人際關系特別簡單，偶爾來個女人做客，再無其他人來光顧，更別說是個男人，還是個氣質超群的男人。這個男人一看就是身份不一般的，想來一定是很有錢吧！姓顧的女兒也姓顧，肯定是未婚先孕了，很可能是別人的小三！這個男人說不定啊，還跟這個有關呢！這個馬大姐世俗地想著。
“她是住6樓對吧！”他不理會她的提問，繼續問道。
“對，對，六樓，603！”第一個說話的老太太又插話。
馬大姐不高興地白了她一眼，心想，要你多嘴啊，我家的租客，也是應該我來說嘛，更何況是跟帥哥說話，誰不想多說兩句的呀！
“謝謝！”他不再理會他們，隨著樓梯往上。
這個老的小區沒有電梯，樓道里發出一股刺鼻地氣味，他不禁皺了眉，滿眼望去，樓道里的平臺都被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占據著。這樣的環境，她們母女是如何居住的？他的心又是一痛。
樓下的老婦們，毫不忌諱地議論起來。
“哎呀，你們猜猜看，他是什么人啊？和顧小姐有什么關系啊？”
“哎啊，還個還要猜嘛，一個女人獨自帶著一個孩子，又是未婚，有個男人還不正常的啊！”
“就是啊，我以前就覺得啊，那個女人長得那么漂亮啊，怎么會沒有結婚，沒有丈夫啊，這中間一定有問題！她肯定不會是個簡單的女人！”
“簡單？怎么會簡單哦，一個女人婚都沒有結，卻生了個女兒，還是什么正經人噢！你們真的太小看她了！”
一個女人獨自帶著孩子，流言蜚語又怎么會斷絕？他的心更痛了。他不再理會這些老婦人的流言，默默地向上而去。
他到了603的門口，望著這張油漆都快掉沒的門，心中滿是心疼。
沒有門鈴，他扣響了三下。他似乎聽見里面有小女孩說話的聲音。他又扣了幾下。
“媽媽，媽媽，有人敲門！”清清停下了看書，沖著廚房里做菜的媽媽大聲說。
“你別動哦，乖乖玩你的，媽媽去開門。”程藝此刻正系著圍裙，披散著頭發，在油煙嗆鼻的狹小的廚房里炒菜。
誰會在這個時候來？難道是張妤嗎？可是她來的時候，應該會提前說一下的呀。該不會是抄水表的人吧？也不對啊，才月中還沒有到時間啊！她胡亂地猜測著，一邊把火調到最小，一邊把鍋鏟擱在盤子上，順手又拿抹布擦了一下手，然后快速地出廚房，沖到客廳，來到門前。
沒有貓眼，她看不到是誰，只能一邊問一邊開門，“請問是誰？”
門“吱呀”一聲開了。
佇立眼前的男人正用炯炯目光注視著她。她的心快要沉下去了……怎么會，怎么可能，居然是他，為什么，為什么？她的心在劇烈地吶喊著。
不行，不行，他不可以看見她這個樣子，如此狼狽不堪地窘態。在這一剎那間，她幾乎是要合上了門。然而，并沒有。這個機敏的男人，早已經將身體擠入門內。
“你……”他只說了一個字，便不再說下去了，目光緊緊地，緊緊地盯著她，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又溜走了。
“你……”程藝也只說了這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她滿臉發燙，無法正視他的眼光。
時間在一刻仿佛是要凝固了，沉悶厚重……
“媽媽，媽媽，你們在干嗎？怎么在門口站著呀，不過來坐呀！”稚嫩的童聲在呼喚他們，“咦，怎么又是你啊，我見過你。”
清清看見了高熙越。
程藝仿佛一下子清醒了，她回望客廳的沙發上天真爛漫的女兒，支支吾吾地說：“清清乖，你自己玩，媽媽，媽媽……”
她不知道如何跟女兒解釋。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親生父親。
從前女兒總是會問她，爸爸呢？爸爸去了哪里？為什么不來看自己？她每每都無言以對。而如今，女兒的親生父親已找上門來，該怎么辦？謊言還能隱瞞多久？還是他已經懷疑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程藝心亂如麻。
廚房的菜已經被遺忘了，湯汁已經燒干了，飄出了焦糊味。
“廚房在燒什么？”他問。
天，鍋里的菜，程藝被他提醒才聞到刺鼻的氣味，轉身沖進了廚房，合上了門。
也好，這一刻，給她解了圍。可是，又能怎么樣呢？終歸還是要面對他，還有女兒。
程藝在廚房，手忙腳亂地收拾，心情抑郁到了極點。
狹小的廚房，門外面就是客廳。只是一扇門而已，能隔擋住什么？外面就是她的女兒，還有女兒的親生父親，她要怎么辦？還能怎么辦？
清清眼睛眨眨地盯著也正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大人。
“你叫顧清影嗎？”高熙越拉了一張椅子坐在清清的面前，柔聲問，“你今年六歲了嗎？”
清清被他的魔力吸引，仰著雪白的小臉，笑著點頭，“我媽媽說，我有兩個算法，一個是五歲，一個是六歲……”
他點點頭，溫柔地說：“我明白了！”
清清偏著小臉，仔仔細細地觀察眼前的這個大人，突然又笑了，“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我爸爸！”
“什么？”他心中大驚，他驚訝女兒已經知道了，原來程藝什么都告訴了她。
“我知道，你就是我爸爸。”她天真爛漫地說，“你跟我夢中見到的一樣，你跟我想象的也一樣！”
其實，清清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她曾經不止一次的問過媽媽，可是媽媽總是暗自抹淚，至此她再也不敢多問了。不過，她看見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自然也覺得自己是有爸爸的，只是爸爸人在很遠的地方，不方便過來看自己而已。她心中有一個完美的爸爸形象，仿佛就與眼前的這個人分毫無差。所以，她自然而然地說出口。
高熙越心中大為驚訝，也明白了清清這句話的意思。其實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她的親生父親，只是因為夢中夢見自己，所以才脫口而出叫自己爸爸的。這難道是冥冥之中的天意，由女兒來認定自己是父親嗎？
“對，我就是你爸爸！”不管真相如何，他都不會拒絕這個女孩無邪的眼光。
“爸爸，你去哪里了呀，為什么不來看清清呢？”清清撲進了他的懷里，“爸爸，爸爸，我好想你……爸爸，抱抱……”
他緊緊地抱著女兒，這個小小的女孩兒，這個可人的女孩兒，這個乖巧的女孩兒，讓他思緒萬千，心中震撼。想不到多年之后他竟然有了個女兒，還長這么大了，還這么惹人憐愛。
“因為，爸爸的工作太忙了，所以，一直沒有來看你和媽媽。”他胡編亂造地說，“爸爸，其實，其實很想你，很想你們……”
這些年他一直思念著顧程藝，只是不知道他們還有一個女兒，所以他把“你”換成了“你們”。
“清清真的很想你，爸爸，爸爸……”清清不停地呼喚他，仿佛是要把多年缺少的稱謂都補上。
“清清，是爸爸的錯，爸爸應該早點來看你們的。”
“清清才不會怪爸爸呢，媽媽也不會怪你的。”清清想起什么似的，又說，“媽媽呢，媽媽呢？”
他回望了廚房一眼，想了想，抱著清清起身。
“走，我們去廚房找媽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