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點20分整。

一輛幽靈般的灰色巴士，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早都郊區一個破舊小區的老樓房前。

巴士的駕駛座上，一個朦朦朧朧地人影低啞地問道。

“早都區東水路23號，環陽小區，4號樓，就是這了吧？”

巴士里，并沒有傳統的座位，而是三排坐墊，其中幾個坐墊上，居然飄著幾團詭異的灰霧。

“謝謝師.....”其中一團灰霧發出了少年的聲音，但最終頓了一下，沒有把話說完。

隨即灰霧膨脹后又急劇收縮，等霧氣消散，一個眉清目秀的消瘦少年盤坐在坐墊上。

少年站了起來，聽見“噗嗤——”一聲車門打開，便淡定地走下了巴士。

“陳同學，我們走嘍。”

“陳厭拜拜！”

巴士上剩下的幾團霧氣，不斷翻滾著，歡快地與少年道別。

少年沉默著，看著灰色的巴士悄無聲息地啟動，猛地一個掉頭，然后徑直地沖向一棟居民樓。

噗。

幾乎沒有發出太大聲響。

巴士像撞開一層霧氣一樣，穿過了樓房的一端，又從另一端沖了出來，最終飛快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陳厭清楚，它并非真的撞開了霧氣，而是巴士本身就由灰色霧氣構成。

那是一輛業力凝聚的鬼巴士。

“呼！”

轉過身來，看著小區靜謐的夜色，陳厭輕輕吐出一口氣，覺得平靜而充滿意義的生活，終于隨著這輛巴士一去不復返了。

他已經接觸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想一想，自從前天出了車禍開始，這中間好像發生了很多事，陰德之光出現，生命關懷協會的線下調查，消滅陰魅，直到今天山都市事件發生，靈異復蘇被公布，上夜校，成為陰司預備役。

然而，也僅僅只是過了兩天而已。

兩年來日行十善的生活，不知不覺被這短短兩天搞得一團糟。

“可惡，已經連續兩天十一點以后才睡覺了。”

陳厭的臉色被手機的顯示屏照亮，咬牙切齒地抱怨。

梁醫生上一次才警告過他，睡眠不足會打破身體激素分泌的平衡，必然會更容易導致負面情緒的產生，讓他千萬要養成一個好習慣。

然而。

一想到范校長在小禮堂最后對陰骨的解釋，他又有些迷茫了。

“你們現在化身的這團霧氣，叫做陰骨雛形，它本質上一種業力的聚合體。凝聚陰骨的過程，就是讓其吸收業力，填充你們背后的職業虛影，最終自我成長為一個完整軀殼的過程。”

“那校長，我們怎樣才能讓它吸收業力呢？”

“很簡單，只需要穩定提供負面情緒，它就會自然而然地吸收業力，完全不需要人為操控。”

“在夜校里，想辦法讓你們產生負面情緒的過程，我們稱之為‘修煉’。”

“那校長，修煉是——”

“好了，今天你們成為陰司預備役的第一天，該學的已經結束了，‘修煉’是明天的事，今晚回家好好消化休息一下吧。恭喜你們，死而復生，正式成為陰司的一員......”

然后就放學了。

臨走時，陳厭特意觀察了一下那些老生們的教室，發現里面還亮著燈，不時傳來咋咋呼呼的吼叫聲，儼然是一副不知道要“修煉”到幾點的樣子，結合校長透露的信息，頓時有些苦惱。

唉。

陳厭又嘆了口氣。

他萬萬沒想到，熬夜就算了，陰司想要修煉，居然還需要負面情緒。

兩年來，他每天要做十件好事，才能讓自己的靈魂表面不間斷地曬著陽光。

做個正常人真的很難。

這要是為了凝聚個陰骨，天天做些產生負面情緒的事，那我這情感冷漠癥，豈不是會飛快成長為反社會人格？

估計下次去梁醫生那邊做完心理測試，她會直接報警吧......

搖了搖頭，陳厭做了幾個深呼吸，準備上樓回到自己的小家。

突然，他靈機一動，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圍。

見沒有注意。

噗。

整個人爆成了一團灰色霧氣，詭異陰冷的氣場彌漫開來，背后的陰骨虛影若隱若現，右胸腔里似乎藏著微弱的光。

此時他的陰骨雛形已經恢復了正常，不再像剛誕生時那樣，被陰德之光畫地為牢，只能憋在左胸腔里發抖。

唰拉拉。

灰色霧氣趾高氣揚的伸展到四面八方，吸食著空氣里微弱的負面情緒，十分得意的樣子。

然而一股暖流從虛影的右胸腔里忽的流出，直接把灰色霧氣捅了個對穿，見它立馬老實了下來，才優哉游哉，頗具正宮氣場地縮了回去。

沒錯，陳厭經過了校車上的練習，已經能熟練地操控陰德之光，海量的陰德之光被他壓縮在了右胸腔，解放陰骨時也不再暴走，而且他發現，陰德相之光與自己的業力相撞時，其實并不會產生灼燒竇強陰骨時的效果，似乎分的清敵我。

至于在校車上，同樣化作灰霧的同窗們，時不時會有種突然要被挫骨揚灰的暴斃感，那他就管不著了。

反正那些人最后一定會腦補成是因為校車司機是一只靈體的緣故。

至于他此刻為何要化身灰霧......

陳厭“抬頭”看了看二樓黑漆漆的自家窗戶，心道。

難得我今天翻開了人生新篇章，給小善德一個驚喜吧，呵呵。

每天蹂躪小黑貓，是陳厭為數不多幼稚的舉動。

灰色的霧氣緩緩穿過綠化帶，飄進了一樓的房間，躲開了宅男小哥堆在窗臺上食品垃圾，直接穿透天花板來到了自己黑乎乎的客廳。

黑暗的角落，猛地亮起一黃一藍兩個光點。

陳厭正要飄過去惡作劇。

“狗東西，終于能聽見本王說話了嗎。”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腦海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