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回到自己車上的許無憂，將車窗降了一點兒，見穆清坐穩系好安全帶后，啟動了車子，然后假裝不經意地開了口。

“想讀書？”

穆清看著窗外不斷后退的綠化帶，想了片刻，道：“不想。”

她前世就讀的青大也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高校，甚至還上到了研究生，讀書對她的吸引力并不大，大的是——

“校園里處處都是輕松明快。”

許無憂了然，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

“有沒有想過未來做些什么？還是繼續待在武館？”

穆清轉過頭，一本正經的問道：“你覺得憑我的身手做保鏢怎么樣？”

還沒等許無憂回答，穆清就遞過來一張紙巾。

恰逢紅燈，許無憂不解地接過紙。

“發型亂了。”穆清說完，半捂著嘴，但她瞇起的眼睛暴露出她在偷笑的事實。

發型亂了要紙做什么？

許無憂扒拉著后視鏡，黑著臉關了窗，從頭頂取下來一片綠葉，用紙巾粗魯地擦了兩下頭發和額頭。

剛剛沒顧上這一茬，倒是忘了外面還下著雨。

這倒好，連不知道什么時候飛進來的綠葉和泥點子都不知道。

剛剛狼狽的樣子估計全被穆清瞧了去，不然穆清也不會笑成這般——一直挺得筆直的腰都比平時彎了幾分。

不過難得見穆清真心地笑，這么一想，許無憂倒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

“要笑就別捂嘴，我又不是別人。”

“還有，你剛剛那個問題，不怎么樣。”

穆清咳了一聲，勉強將笑意壓下，挑眉聳肩，“我覺得還好啊。”

她本來就是要做保鏢的，還是被人求著呢。

許無憂睨了她一眼，見她不似作假，眼中閃過沉思，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

是夜。

屋檐下滴答的水聲，還有風呼嘯而過的吶喊，在這個安靜的時間顯得格外清晰。

穆清擦了擦頭發，將毛巾隨手搭在椅背上，倒了口茶。

“怎么了？”

穆清輕撫過右手手背上的黑痣，它在發燙。

陸離穿著濕透的衣服，身影出現在穆清的腦海中，她手指不停地攪著衣擺兩側。

穆清微闔眸子，閑散地倚在床頭，看著陸離緊張的模樣，還是有些不忍心。

不忍心見她身上的水被擰到她的腦海里。

——像極了腦子進水。

“您可以代我去讀書嗎？”

扭捏了好一會兒，陸離才緩慢開口。

穆清睜開眼，喝了口茶，又閉上了眼，仔細瞧著陸離的口型，想起上午時她的異動——想去京大。

這會兒……

陸離前半生困于生存，后半生困于情感。

她只讀到了五年級，孤兒院的媽媽要承擔院里所有孩子的各項費用，她不想讓媽媽擔心，就故意逃學被老師抓到，然后和媽媽說自己不愛讀書。

其實她很愛的。

校園里最輕松了——不用擔心餓肚子，每天中午的飯食都管飽。

但人一旦做出了選擇，就要承擔后果。

只是心心念念至死都沒有完成的事，在今天穆清滿足她的心愿去逛了京大，尤其是還參觀了圖書館后，她便有些忍不住了。

所以才有了剛剛的請求。

“為什么？”

穆清十指交叉，面上帶著笑意，卻給人一種在談判桌上的感覺。

陸離懵了，愣在原地，下一瞬，穆清清冷的嗓音響起。

“讀書是為了學歷還是為了文化，抑或是你只想回到校園，體驗上學的感覺？”

“但…你是不是忘了，我在走你的人生。也許是因為某些事和你原本的人生有誤差，但不代表所有事都可以改變。”

“就好比讀書這件事。”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三年后你被聘用成白半夏的保鏢這件事，是所有事的開端。”

陸離張了張口，還是什么口型都沒做出來。

穆清的語氣溫柔，面上甚至還帶著微笑，但……她話里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刀。

既定事實無法改變，她居然妄想要穆清幫她改變！

也許是穆清平日里常會滿足她的各種心愿，讓她以為穆清是個好相處的人，所以才起了這般妄念。

陸離沉默。

但其實，穆清一直都是表面溫柔不是嗎？

穆清話語擲地有聲，陸離很快消失在穆清的腦海中，黑痣的溫度也恢復往常。

閉目聽了會兒窗外的雨聲，良久，穆清復又起了身。

沒有撐傘，到了院子里。

淅淅瀝瀝的小雨帶著涼意落在穆清的臉上，還有捧著的雙手上。

今晚沒有月亮，烏云厚重，后半夜怕是大雨將至。

秋季總是給人一種薄命感。

穆清想起了自己，爸媽也是死在這種天氣里。

可這分明是每個農民盼望的豐收的秋季，分明它也能象征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