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寺的香火很旺，因為它很靈。

因為它很靈，所以有很多百姓會風雨無阻，即便要爬六十六級階梯也甘愿。

六十六級對于干慣力氣活兒的百姓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就連平日里來上婦女兒童都能輕松爬上去。

于是蘇然站在六十六級階梯下往上看，目光帶著絕望，腳步踟躕不前，被不少來往人觀望。

這些人多是下山的，面色輕松，還有閑情打量四周風景。

蘇然一身臟兮兮的，頭發散亂，雖然身上衣服布料姣好，整個人卻狼狽不已。

此刻又站在那里來回猶豫不決，不吸引人才怪。

不過好在，蘇然并沒有猶豫多久，因為她找到了她的清清。

而穆清，此刻正在下臺階。

-

穆清這是第二次爬靈山寺的階梯。

第一次是剛被安府送來的時候。

后來她一個人，時常和林澤打發時光，倒也不怎么下山，更關鍵的一點是，沒有銀子。

如今安府乖乖的送衣服、食物還有她該有的月銀，穆清自然不用多加束縛。

今早一醒來，她便發現自己在靈山寺自己的住處，壞掉的窗戶也被人修好。

只是隱隱的，她知道自己昨夜并不是在這里休息的。

她摸了摸一旁的被子，果然，一點余溫都沒有。

很顯然，她是被人送回來的。

除了林澤，她想不到其他任何人。

畢竟，昨天夜里她暈倒時發覺自己跌近的是柔軟的懷抱，身上一點傷痕淤青都沒有；

半夜迷迷糊糊睜開眼時，雖然被人捂住了眼睛，卻還是隱約可見熟悉的下頜角。

更別提，那只大掌上熟悉的紋路。

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昨夜她和林澤在一起。

只不過......

穆清無奈地笑了笑。

他怕是只因昔日一同玩耍的情分才照顧自己的吧，不然也不會如今面都不露。

穆清失落地走到窗前，卻見桌子上熬好的藥汁，以及......藥方。

這下好了，得自己下山買藥了。

穆清拾掇好自己，出了山門。

王朋和秋月不知去了何處，她也不在意。

總之，這兩人是不再值得她關注了。

慢慢地，穆清踏下最后一級階梯。

抬頭，就見面前站了個姑娘。

姑娘各自比她高一些，面上和身上都有清晰可見的灰塵，衣服料子卻是極好。

這恐怕是和家人走散了的貴小姐吧。

穆清蹙眉，錯過身子，預備繞過她。

蘇然卻一下子伸開了兩臂，面上帶著明晃晃地笑意，“小姐，可憐可憐我吧。”

明明話里說著“可憐”二字，她眼中面上卻帶著狡黠，笑意清晰可見。

穆清頓住了，細細地打量著她，半晌，她緩緩地道：“好啊。”

于是，原本的一人行變成了兩人。

......

靈山寺位于京郊城門外，想要去買藥材，除了去山腳的幾個村子，就是去城里的藥房。

穆清不準備去那么遠，主要是去城里一來一回可能趕不上城門關閉的時間，還要在城中逗留一個晚上。

因此，二人出現在了某個村子。

靈山寺背靠大山，附近的村子也傍山而居，幾乎家家戶戶都認得藥材，也會去采些藥材貼補家用。

穆清這樣來買藥的人不少，他們早已司空見慣。

是以，二人站在村門口，很快就有一個婦人前來問詢。

買藥材的事很順利，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不大順利。

“啊”

蘇然亦步亦趨地跟著穆清，此時穆清停下腳步，蘇然猝不及防，一頭撞了上去。

穆清回頭，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后側頭看向某一處。

蘇然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一條腿，走近，發現是一個老嫗！

穆清上前，撥開雜草，打量了人兩眼，壓下眸中的若有所思，探了探她的鼻息。

“死了。”

這個結果不出意外，穆清在看到這張熟悉的臉的時候，就猜到了這個結局。

是李婆子，那個啞巴的粗使婆子。

她的聲音平靜的好像眼前只是只螞蟻一般。

放在旁人聽到這種語氣，肯定會認為她冷血而唾罵她，蘇然不會，她甚至根本沒有注意到穆清的語氣。

她一貫只聽話的內容。

穆清從來沒有對她重聲講過話。

聞言，蘇然憐憫地看了下老嫗的尸體，心情也許太大波動。

－

天色昏沉，陽光退散，月亮開始露面。

穆清和蘇然回到院子里的時候就是這個時辰。

此刻二人身上沾著零星泥土，尤其是鞋底。

從村子里買完藥，穆清直接從那兒抄近路上山。

沒有鋪就青石板的小路上，二人身上不免帶了泥土。

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們在中途因為一具尸體滯留了不少時間。

“小姐，你回來了？”

秋月聽到動靜從廚房里出來，面上訕笑著。

蘇然看到這女子，心中登時出現了警惕。

“嗯。”

穆清不冷不淡道，拂了拂袖子，“備兩桶熱水，我……這位小姐要沐浴。”

秋月掩去眼中的異色，點點頭，又回了廚房。

看到二人并不怎么融洽的相處，蘇然才松了口氣。

她還真怕穆清與其他妖艷賤貨走得太近……

沒等一會兒，秋月就備好了熱水，她一人費力地來回提著水桶倒水，面色猙獰，嘴里卻無半點怨言。

穆清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將這些做完，然后在秋月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將房間門在她面前關上。

“候著。”

穆清輕飄飄的兩個字又讓秋月剛準備抬起的腳放下，守在門口，眼里有怨毒閃過，卻什么也不敢做。

今日她陪王朋下山治腿，本不信穆清下毒的話，半信半疑地讓大夫診了脈。

脈象顯示中毒，卻連什么毒怎么解都不知道。

沒辦法，為了活命，二人又回了山上，乖乖聽任穆清調遣。

與室外的寒涼不同，室內一片溫熱。

蘇然坐在浴桶里，舒服地閉了閉眼。

穆清隔著屏風，翻了兩頁書，不時用手抵唇輕咳兩聲，抿口熱茶，繼續看書。

“小歌兒，我沒有衣服～”

蘇然自來熟的聲音傳入穆清耳中，她無奈地起身，去自己的衣柜里隨意拿了套干凈還未穿過的衣服，搭在屏風上。

不多時，蘇然就從屏風后走出來，站在穆清面前，有點羞赧，“好看嗎？”

穆清喝茶的動作頓了頓，言不由衷地點了點頭。

心想：衣服果真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