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衢似有一場新雨，洗得紅墻綠瓦分外鮮明。往日熱鬧的街頭如今只剩下零星商販，見到生人都紛紛避之。

原是三日前，城郭外驚現(xiàn)無皮女尸，發(fā)現(xiàn)尸體的打更人也于次日暴斃家中，死狀慘烈，據(jù)說是被人活生生挖掉了頭骨，血盡而亡。

掌柜看著客棧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是徹夜難眠，九衢這是造了什么孽遇上此等禍?zhǔn)?，?dǎo)致遠(yuǎn)近商販紛紛繞道而行，再這樣下去自己怕是連西北風(fēng)都喝不著。

此時，小二眼前一亮，連忙揮起手中的布條拭去桌椅上的灰塵，給林遲暮留出一席之地。許是太久沒有接客，小二的笑容僵硬，連茶水都顧不得上，眼巴巴地等著林遲暮點(diǎn)單。

二人熾熱的眼神看的她渾身不自在，“咳咳！”林遲暮輕咳兩聲掩住了自己的尷尬，二人也注意到自己失態(tài)，掌柜沖小二使了個眼色，將他拉至角落低聲呵斥道：“就這么一個客人，要是嚇跑了唯你是問！”

想著客棧生意慘淡，之前進(jìn)的貨物霉的霉，壞的壞，與其丟掉，不如加工一番送于她。隨即吩咐小二，將庫房還未爛透的食材送到后廚，加工一番通通給她上去。

說完沖林遲暮露了一個標(biāo)志性的見笑，“客官您稍等。”

不到一刻鐘，八仙桌前擺滿佳肴，香氣撲鼻之余隱隱散著一股霉味兒。

我還沒點(diǎn)單呢？林遲暮扶額汗顏，也顧不得那么多，拾起筷子就往嘴里塞。這一路上可是把她餓慘了，要不是昨日吃了幾個桃子充饑，怕是早就橫尸街頭了。一陣風(fēng)卷殘?jiān)坪?，林遲暮打著飽嗝拭去了嘴上的油膩，掏出了幾兩碎銀置于桌前。

不虧！不虧！掌柜如獲至寶般將銀子掃入懷中，趕忙讓小二奉上好茶：“給客官來壺狗牯腦解解膩?！?/p>

茶足飯飽后，林遲暮撥弄起手腕上的竹枝向小二打探起了城郭女尸一事。

畢竟是人命慘案，小二剛開始有所忌諱，吞吞吐吐說不出個二三。

林遲暮抿嘴一笑，從袖中又掏出一錠碎銀，掌柜見此推了他一把，畢竟人家花了銀子，權(quán)當(dāng)是生意。

小二這才將他所知一一道出。

那女尸原名秦獻(xiàn)，城郭甬城人，年方十八，姿色動人，奈何家境貧寒，靠著家父從深山采摘草藥販賣為生。

這夜月色稀疏，尋常人早早便衍下燈火，操勞一日的秦獻(xiàn)淘洗著百日里父親采來的草藥，只為明日能賣個好價錢。

母親自她幼時便因病去世，她同父親相依為命，現(xiàn)今只想著能尋個好人家，給自己和父親一個依靠。

想到這里，秦獻(xiàn)鼻尖酸澀異常，淚水滴進(jìn)木盆中，水中映著的圓月泛起點(diǎn)點(diǎn)漣漪。她卷起袖口就要拭去淚水，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燈火忽明忽暗，父親房內(nèi)傳來陣陣嗚咽。

她連忙跑進(jìn)屋內(nèi)，定睛一看，年邁的父親正躺在木床上酣睡，想來定是自己太過疲憊，也恐驚擾到父親，秦獻(xiàn)輕扣房門退了出去。

此刻屋外長風(fēng)四起，黃沙漫天，吹的她睜不開眼。說來奇怪，明明冬季未至她卻覺得高冷無比，縮著脖子回到自己屋內(nèi)。

桌案上昏暗的油燈映得屋子陰沉無比，桌案后隔著一簾紗帳，床上整齊擺著幾件青灰布衣，父親生辰在即，她用平日省下的閑錢換了幾匹布料，做了幾件過冬的衣裳。

這幾日照顧她的生意多了起來，叫她很是困乏，匆匆吹熄了燭火，頭還未枕下，意識便已模模糊糊，就在快要熟睡之時，忽聽床沿嚓嚓有聲響，秦獻(xiàn)睜眼一看，方才吹熄的燭火竟自己燃了起來，莫不是自己眼花了？她顧不得多想，再次吹熄燭火，背身睡去。

“嘎吱！”這次秦獻(xiàn)反應(yīng)過來連忙爬起，卻驚得失聲顫抖。她清楚地看見一紅衣女子步履蹀躞，慢慢走進(jìn)桌案，食指青甲挑起一縷鬼火點(diǎn)燃燭臺，秦獻(xiàn)這才看清女子的容顏，她……竟然沒有臉。

秦獻(xiàn)害怕極了，扯著喉嚨想要呼救，只見那女鬼抬起食指沖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后，緩緩爬上她的床榻。

“這之后的事兒，您應(yīng)該也聽說了！”

聽完小二的話，她卻有了幾分鄙夷，怎么越聽越像是說書的，也顧不了那么多，林遲暮匆匆喝完茶水就往城郭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