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死人！”又是一聲大喊，穿過熱鬧的人群。隨后便是打撈尸體的聲音。

褚宸逸微微一怔，再顧不上跟寧弈鵠敘舊，便匆匆告辭奔向畫舫。

寧弈鵠在后面看著他的背影默默嘆了口氣。

“褚司正。”負責跟蹤的侍衛見褚宸逸前來，往后退了一步。

房間里的陳設沒有被任何挪動，而地板上卻躺著一個剛從水里打撈起來的尸體，派出去的四個侍衛只有三個，還站在房間里。

看到被水泡的腫脹的尸體，褚宸逸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繞著尸體大致觀察，隨后看了看站在一邊待命的侍衛。

侍衛連忙回稟道，“我們進來的時候發現馬三兒已經死了，雖然面目全非，但是身上的物品確實是他的，還帶有月明客棧的標識。過后我們對周圍進行盤查，然后發現了船底掛著一個人的尸體，打撈上來發現是我們自己人?！?/p>

褚宸逸抬頭看了眼說話的侍衛之后點頭算是應下，繼續站在一旁埋著頭翻看尸體，神色嚴肅。雖然面上表現出什么，但一只手已經緊緊地捏成了拳頭狀態。

目前看來這具尸體和普通的溺水死亡現象，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同的地方來。

褚宸逸蹲在尸體邊上蹙了蹙眉搖搖頭道，“身上沒有打斗過的痕跡，只有幾塊淤青估計是在水下條件反射掙扎的時候撞到石頭了。先抬回去請仵作驗尸，確認一下是否是中毒后麻痹引起的落水。”

褚宸逸向身后的人招了招手，就有兩個人來將泡的已經有些發腫的尸體抬走，重頭戲還是掛在懸梁上的馬三兒。

這時，呂懷憂帶著人姍姍來遲，“褚大人。”

褚宸逸沒正眼看他，只是抬頭看了眼還掛在梁上面目全非的尸體說道，“呂大人，看到此人你能想起誰來？”

呂懷憂打量著吊著的尸體，不由得微微一怔，“這不是馬三兒嗎？”

“把人放下來?！?/p>

褚宸逸蹲下拿起尸身腰際之間的月明客棧的標牌，仔細的看了看確實是馬三的東西，可惜面部已經被鈍物砸的面目全非，他也不敢輕易下定論。

整個房間除了血腥味，還有一股淡淡的沉香味，說明這里曾經被下過沉香，那么剛才的那個人死因也差不多可以確定了。

就是被迷暈之后溺亡的，怪不得沒有打斗的痕跡。又是迷藥！

“褚大人，您說會不會是這馬三，因為知道我們在調查他，所以畏罪自殺了，或者是被什么人威脅著自殺？”呂懷憂試探地說道。

褚宸逸似笑非笑，“那不知呂大人可見過誰自殺之前還來畫坊上消遣作樂的嗎？這種貪生怕死之輩，又怎會舍得自殺？”

“我說二位爺，我們畫舫可是禮部侍郎...”

濃妝艷抹的女人見這陣勢，便帶著一大群姑娘走過來，不少姑娘畏畏縮縮的往后面躲，只有那花魁手中拿著一把笛子，顯得頗為鎮定的站在女人的身邊。

那女人也頗有些資歷，通過幾個人的服飾也能猜出來這些人來自哪里。他不想把事情鬧大，否則他這畫舫還怎么開得下去。

褚宸逸冷哼了一聲，絲毫沒有將這女人放在心上，而是看向站在旁邊的花魁。

笛子上的一片楓葉畫，讓褚宸逸不得不正面的看向這花魁，可就在同時花魁將笛子收入寬大的袖子里，向他福了福身子。

“已經出了命案，你這里開不開得下去還不知道，至于你們背后有什么關系，本官也會一一查明，但是現在若你們執意不配合，也別怪我們不客氣了?！?/p>

那女人張口還想再說點什么看著褚宸逸的目光，只好低著頭不再說話。

褚宸逸彎下腰，將已經面色變的紫紅色的馬三兒脖子上的繩子取了下來。繩子就是街邊賣的普通麻繩隨處可見，看來沒有什么琢磨的價值。

案發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尸體還是溫熱的，而脖子上的印記卻是兩道。

褚宸逸揮揮手，幾個侍從將馬三的尸體帶走。

呂懷憂看著褚宸逸看向自己的眼神，很自覺地說道，“卑職這便回去核查馬三兒背后的人及這些日子接觸過的人?！?/p>

褚宸逸點點頭，不置可否。

畫舫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刮起了風，將畫舫里的燈都吹滅了好幾盞，整個環境的光線頓時暗了下來，顯得十分陰森可怕。

呂懷憂沒來地抖了一下。

褚宸逸沒去理會他的失態，只趁著臉對姑娘們說道，“至于你們，還請移步都邢司說話，就今天的事，有什么說什么，本官想看看你們到底知道多少。”

幾個膽子小的女人已經嚇暈過去，她們一直經歷的是男歡女樂，看過了各種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像今天晚上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經歷。

褚宸逸瞇了瞇眼睛，若有所思的轉身離開，濃妝艷抹的老婦人，他并不覺得有奇怪之處，倒是他身旁的花魁，那一閃而過的楓葉圖案，讓他不得不多想。

傍晚下的雨剛剛停，空氣還十分潮濕，還沒停一會兒，又刮陰風下起了小雨。

褚宸逸打發了呂懷憂及一眾隨從侍衛，獨自撐傘，默默地站在河岸入神。

記得小時候，母親也曾帶著自己來泛舟河上，捉魚摸蝦。只是童年的幸福太短暫，短暫到他甚至都來不及抓住便已經消散。

那時他曾痛恨自己還太小，沒辦法保護母親。所以這些年所做的一切，諸如讀書、習武，考功名，入朝為官等等，不過全都在為了一件事。

說是公私不分明也罷，說他執念太深也好，反正成長的經歷從來沒有曬在陽光底下，似乎一直都是在黑暗里行走，一點童年溫暖卻成了他執念的原因。

活著，也好像一直都是在為同一件事情。

“有時候活著真的挺沒意思的?！?/p>

褚宸逸望著被雨水打得泛起無數漣漪的河面，苦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何他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忽然想到了那日暮雪妹子在街上明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