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官手中的小刀即將劃破鐵生的皮膚時,褚宸逸揮手打斷了,他隨手拉了個長條木凳坐到他們跟前,手中一枚楓葉形的暗器幽然現身,被細細摩挲著。
“你們若是老實交代,本官自是不會為難,但有句話本官不得不提醒你們:此次失蹤案事關朝廷命官家眷,所以接下來你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文書都會作為供詞記錄在案,上達天聽?!瘪义芬蓊D了頓,幽冷的目光鎖定二人,“若是你們有所欺瞞或是亂咬他人,試想,這后果你們是否承擔得起。”
趙嬤嬤渾身刑傷,發絲被冷水混著血跡貼在臉上,渾身又冷又疼,她忍不住發抖,牙齒間也打著顫,“我是無意間得知他們的存在,通常一些財大氣粗,權勢熏天的老爺們,都會找他們辦一些他們不方便出面的事,比如討債,報復?!?/p>
褚宸逸臉色微變,“這次呢?你是如何與他們聯絡上的?”
“城東祥云街角,有一家賣包子的商販,也是他們的人。我每次都是通過他?!?/p>
“熊鐘!”
褚宸逸一聲低吼,熊鐘三步并作兩步小跑進來,“大人。”
“立刻通知巡捕營張符順大人,請他派人去城東祥云街拿人!還有監門軍王銑德,讓他們的人每隔半個時辰,通過信鴿的方式,將城門口的情況上報至掌事院。通知七尋,讓他多帶些人手秘密分布在大街小巷,密切注意信鴿動向!”
熊鐘雙眸一亮,隨即明白了褚宸逸的意思,“是,卑職這便去辦!”
熊鐘離開后,整個刑堂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面對兩個被綁在刑架上的人,褚宸逸也不再發問,反而若無其事地端起杯盞,喝著已經涼透的水。
張嬤嬤和鐵生對望一眼,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又過去了一炷香的工夫,褚宸逸依舊不說話,兀自饒有興致把玩著杯盞。
相對幽閉的空間,似乎只剩下瑟瑟發抖的呼吸聲,張嬤嬤看看刑架上的鐵生,實在熬不住了,“褚司正,老婆子我能說的都說了,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人做的,與鐵生沒有關系,我求您放了他吧!”
“不急。別家的孩子還沒回家了,你孩子著什么急呢?若我所料不錯,鐵生應該還有個嫁到帝京城外西苑縣的姐姐吧?”褚宸逸幽幽地說道,“本官聽聞,您的女兒可是些姿色的,如此明珠暗投,著實可惜了?!?/p>
張嬤嬤一怔,緊接著瘋了似的地晃動著束縛手腕的鐐銬,乞求道,“我求您,求您不要傷害我的女兒?!?/p>
褚宸逸忽然抬頭凝視著張嬤嬤許久,嘴角勾起深邃的笑意。
趙嬤嬤連著吸了幾口涼氣,連忙補充道,“我想起來了,這回挾持上官小姐若是得手,他們就會請把她隨便賣到一個花樓?!?/p>
褚宸逸聽罷,臉色驟然陰沉,雙目化作刀子狠狠地剜向趙嬤嬤,手中的青花瓷杯盞生生被捏碎,“那其余男子呢?”
“我不知道?!睆垕邒哐蹨I鼻涕不斷,“我這回只是想對付上官暮雪,沒想到事情會鬧這么嚴重,我真的只知道這么多了……”
“大人!”一名司使匆匆而入說道,“剛剛巡捕張大人派人傳回消息,說是祥云街角處的包子攤的老板已經不見了。”
褚宸逸凜冽的目光再次投向張嬤嬤。
張嬤嬤一抖,隨即說道,“我真的只知道這么一個人,再有…再有就是那天我無意聽那賣包子的說了些酸話,說是他經常去一個叫春雨巷的地方尋樂子。”
…………
天色漸暗,春雨巷的招牌紅紗在空中隨風幽幽飄動,平添了幾分妖媚感。
廳堂內裝飾明亮富麗,輕煙裊裊,香氣撲鼻,樂器之聲此起彼伏,歌舞升平,各種腰肢纖細的姑娘們穿著艷麗的衣衫與來玩樂的客人們尋樂,有三兩結伴的,摟著色迷迷公子哥兒沿著梨花木樓梯上上下下,嬉笑怒罵之聲不絕于耳。
褚宸逸攜手下兩個侍衛著紈绔子弟服飾,潛進了春雨巷,剛進得廳堂,便有老媽媽過來招待,她露出迷人的笑容,扭著妖嬈的身子緩緩而來,“喲!這位爺看起來面生的很嘛!是第一次來嗎?要不要奴家給您介紹幾位有姿色的姑娘?”
濃烈的香氣沖進鼻子里,褚宸逸心底涌起深深的厭惡感,又調動內里強行壓制,為了緩解情緒,隨手掏出折扇展開,幽幽地撲扇著。
老媽媽見他不說話,以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他,連連陪笑道,“莫不是這位公子有了中意之人?您說出名字,奴家去給您喚來。”
“不必,找個能歌善舞的便好,最好是清新脫俗的那種。”褚宸逸掏出兩錠銀子遞過去,雙眸浮現出不可捉摸的笑意,“若是讓我滿意了,還有重謝!”
老媽媽接過銀子,貪婪地撫摸著,“公子出手真是闊綽,您放心,包您滿意。”
褚宸逸一行人隨老媽媽邁上木質臺階走向二樓的包廂,跟在后面的一個叫‘范五’的侍衛實在忍不住,竟撲哧地笑出聲。
嘈雜環境中的細微笑聲,沒能逃過褚宸逸的耳朵,褚宸逸回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訓斥道,“范五爺可是皮癢了?待會兒回去挨頓板子如何?”
范五和七尋一樣,前后腳被分派到褚宸逸身邊做侍衛,盡心盡力,長久的相處,二人之間說話也就變得隨意起來,每當范五犯些小毛病,褚宸逸就會把打板子掛在嘴邊,卻從未實行過,幾乎都是言語上訓斥幾句罷了。
因為體型寬壯,說話有時老氣橫秋,褚宸逸也會喊他‘范五爺’。
范五收回情緒,刻意地憋著笑,直至走近二樓靠角落的一個包廂。
包廂寬敞明亮,家居布置到床褥的料子和顏色選擇,都顯得十分柔和,一邊的香爐中燃著淡淡的桃花香氣,范五習慣性地檢查了香爐,并未發現異樣。
“喲!幾位爺,奴家來遲?!?/p>
褚宸逸正在喝水,聽到這溫柔嬌媚的聲音,險些將嘴里的水噴出來。他指了指旁邊的琴案,示意那姑娘坐下、
姑娘年紀不過桃李年華,臉上的妝容相比于外面的姑娘,頗顯得幾分清麗,但一眸一笑十分自然,并未有新進的姑娘那種膽怯和嬌羞,看來是個老手。
褚宸逸冷笑,看來有些事也倒好辦了。
“喲!這位爺,瞧您這表情,可是奴家哪里怠慢了嗎?”姑娘纖細蔥白的手指撥弄著琴弦,攝人心魄的樂聲悠然響起。
褚宸逸饒有興致地盯著姑娘瞧,“我們來做個游戲如何?”
“什么游戲?”姑娘手指一頓,滿眼期待地看著三位爺。
“我問,你答。”褚宸逸又從身上掏出金元寶放到梨花木雕花圓桌上,“答對了,這個金元寶就是你的?!?/p>
姑娘瞧見那金子,雙眸放光,正要滿心歡喜的應下,便聽得褚宸逸十分嚴肅地說道,“若是答錯了,我可是會懲罰你的。”
“這位爺,瞧您說的,誰又會跟金子過不去呢是吧?”
“好!”褚宸逸把玩著精致的茶盞,“第一個問題,你們這里有沒有新進的姑娘們?我想帶些回家,納做妾侍?!?/p>
姑娘并未覺得褚宸逸的話里有哪些不妥,便直截了當道,“有,當然有,今兒早上新進了一批,吵嚷著要回家,上到年輕婦人,下到十一二歲的女童,都有?!?/p>
“哦?”褚宸逸眉頭微皺,“那你可知,她們現在都被安排在什么地方?”
“有些姿色的直接拖去東院,由我們媽媽直接調教,一些個年長或是太過膽怯的,便直接找幾個單身漢隨手發賣了?!?/p>
褚宸逸捏緊茶杯,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隨后看向范五,范五忽然捂著肚子彎下腰,表情十分痛苦,額頭也憋得滲出細密的汗珠,“哎喲,疼死了。”
“不中用,叫你胡吃海塞嘴沒個把門的,還不滾出去?別在這丟人現眼!”
褚宸逸偏過頭和范五對上眼神,范五點點頭,訕訕地瞧著姑娘問道,“姑娘,請問這茅廁,在什么地方???我這實在是……”
“哦,下了樓走出去,繞到后院便是了。”
“多謝,多謝。”范五傻笑著奔出了包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