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你看這張卷子，文章寫得怎樣？”

燕莫離抬眸看了眼卷子上的名字，道：“這第一名的進士寫的文章自然是好的。”

燕軒又拿起另外一張最后一名進士的卷子，道：“那你看看這張，如何？”

燕莫離見他神神秘秘，只好拿著兩張卷子看了起來。

“皇兄，不對啊？我怎么感覺這最后一名的文章比第一名寫得都要好？這方計申到底是怎么看的？”

燕軒想到那幾箱銀子，隨口念道：“怎么看？貪錢的人自然往錢看了。”

燕莫離聽到這話，靈機一動，說道：“皇兄，你把簿子翻到方計申最后記錄的那幾頁看看。”

燕軒依他翻到了最后那幾頁。

“五弟，有何不妥嗎？”

燕莫離指著最下面的一行記錄，恍然大悟道：“皇兄，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我從方丈房里搜出全是朝堂官員的名字，而方計申受賄這么多年，卻從未被人發現。”

原來，這方計申接受賄賂的方式與普通貪官有很大的不同。

他不是每個學子的銀子都收取，而是有選擇性地收取。當學子們到普華寺向文曲星君祈禱時，方丈便讓他們寫下家中住址，還有在何處上學的情況。

方丈若看到學子的裝扮是富貴公子，而上的學堂又是有名的，便會在解簽的時候，讓他們下回再來拜一次文曲星君。

而方計申便會趁這段時間，摸清各個學子的學習情況后，挑些他認為能考上的學子，然后讓方丈告訴他們，為了表示誠心，需得向文曲星君添加多少多少的香火錢之后，才能高中。

而這些經過挑選的學子大都有錢，所以都會愿意付錢，以求心安。

當然了，他有時也會讓一些貧窮的學子上榜，不過名次嘛卻是排在最后，其實，說白了，就是這些人原本就能考得上，只不過是名次的問題而已，誰給的銀子多，誰就能到前三甲。

這也是為什么這么些年來，方計申沒有被發現的主要原因，畢竟已經中榜的學子們不會傻到去舉報他收取賄賂，這樣的話，也會自毀前程。

燕莫離心中還有一個疑問，方計申貪了這么多的銀子，為何他一分沒花，卻把銀子全部藏在地底下，當真奇怪的很。

燕軒想著時候不早了，他收起簿子和那堆卷子后，“五弟，我們還是趕緊回宮吧，遲了怕被人發現了。”

燕莫離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疲倦地揉了揉額頭，“是該回去了，這忙了一宿，還真是累。”

燕軒眼里充滿了感激，他由衷地說道：“五弟，這次多虧了你，不然天亮后，我都不敢去面見父皇了。”

“皇兄客氣了，這哪是我的功勞？這許多的迷團都是皇兄解開的，若依我這腦子，只怕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兩人說話間，已悄悄地走出了吏部。

待回到宮里，燕莫離便與燕軒分開，獨自回到清心宮里。

他回到寑房，卻見蘇子坐在門邊上已睡著了。

燕莫離輕輕地拍了拍蘇子的肩膀，見蘇子睜開了雙眼，輕責道：“困了就回房睡去，怎的在門口睡上了。”

蘇子忙站了起來，他揉了揉迷糊的雙眼，待看清是燕莫離時，這才放下心來。

“公子，你這出去了大半宿都沒回來，我這不是擔心你嗎！”

燕莫離笑道：“擔心就該出去尋我啊！睡在這算哪門子的擔心。”

蘇子見他臉帶喜悅，問：“公子，事情是不是辦妥了？”

燕莫離抬步往里面走去，“差不多了，皇兄已經找到贓銀，又有那帳簿，想來不會出意外。”

蘇子也跟了進去，又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公子，你是怎么知道方大人把銀子藏在神像底下的呀？”

蘇子對燕莫離，佩服得五體投地，他不僅讓自己去方計申家中偷了那本帳簿，還猜出放臟銀的地方，并且連文曲星君的機關都知曉。

原來，那本帳簿是燕莫離讓蘇子放進箱子里的，而文曲星君手上的筆與書，也是他故意放錯，好引起燕軒的注意。

燕莫離脫去外袍，“說來也巧，是方大人自己寫的詩集提醒了我，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燕莫離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為了這個案子，他已經許多天沒好好睡上一個安穩覺了，如今案子已明朗，他也要好好睡上一覺。

“蘇子，我累了，你記得別讓任何人進來打擾我，待我睡醒之后，你再來問我你想知道的事。”

蘇子應了一聲，道：“公子請放心，我就守在這門口，定不讓任何人吵到你。”說完，便退了出去，并帶上了門。

燕莫離躺在床上，心中卻還有幾個疑問：鄭武這人是真的自殺嗎？按理說，冤屈未報，不會這么容易輕生的呀！馬虎他們身為將領們的后代，怎么會真的選擇殺人，可自己看了物證，也看了江小魚的尸體，明明就是他殺，仵作又怎會判定江小魚是自殺？要陷害馬虎等人嗎？

燕莫離腦子里迷糊地想著這些，不知不覺已沉睡過去。

燕軒剛回到紫檀宮里，孔嬤嬤便上前來稟報。

“殿下，皇后娘娘正在房中等著你呢。”

燕軒沒想到母后這么晚都還沒睡，看來定是憂心待會去見父皇的事。

陳皇后的寑房里，燕軒雖然帶著臉色疲憊走了進來，可他的眼底卻透露出一抹的笑意，想來，今晚定是有所收獲。

她示意燕軒坐下后，又對孔嬤嬤說道：“孔嬤嬤，去后廚把那碗參湯端來給軒兒喝了。”

孔嬤嬤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軒兒，怎么這么晚才回宮，是不是那案件有眉目了？”

燕軒迫不及待地從身上掏出簿子，和著手上的卷子一并放到陳皇后面前的桌面上。

“母后，你看完這些，就能明白了。”

陳皇后疑惑地看了燕軒一眼后，便低頭垂眸，仔細地看了起來。

從陳皇后那不停變幻的臉色可以看出，此刻她的內心既驚訝又欣喜，驚的是方計申如此聰明，想到這么一個收取賄賂的法子，喜的是，沒想到燕軒竟然破了這案子，看來，太子之位非他莫屬。

燕軒喝著孔嬤嬤端上來的參湯，臉上也甚是得意。

許久過后，陳皇后終于合上了簿子。

每次進士考，方計申都會詳細地把每位學子添了多少的香火錢寫上去，而且在底部還會備注上真實的名次，這本簿子其實就是一本帳簿，是方計申收賄的帳簿。

“母后，你可不知道，在文曲星君的神像下面，藏了有兩大箱白銀，還有大半箱金子，我若不是親眼所見，是絕對不會相信，方大人會收取賄賂。”

陳皇后向他投去贊賞的一目，她淺笑道：“我兒果然長大了，母后甚感欣慰，有了這本帳簿和那幾箱銀子，方計申百口也難辨，只是，打鐵需趁熱，為了以防萬一，你速去大理寺卿周正府里，跟他借兩隊人，一隊去普華寺守著，不許任何人進出，然后你帶另一隊人親自去方計申府中，將他拿下。”

大理寺的周正，為人忠良正直，武功高強，這些年來辦了不少的案件，深得皇上賞識，所以陳皇后才會讓燕軒去找他。

燕軒倒沒想到這一步，“母后，這么快就抓一名三品官員，會不會太急了點？”

陳皇后站了起來，雖然滿臉疲倦，可眼神里卻滿是期待。

“方計申受賄已是板上訂釘的事，你抓他也是師出有名，你速去辦妥這兩件事，對了，你帶上母后的鳳令去，對周正說，若出了什么的事，母后會一力承擔。”

燕軒接過孔嬤嬤遞過來的令牌，叫上貼身侍衛吳衛，兩人騎著馬，火速趕往周府。

陳皇母一晚沒睡，早已困得不行，她對著孔嬤嬤說道：“孔嬤嬤，來幫我寬衣吧。”

孔嬤嬤走上前去，邊替陳皇后脫去外袍，邊含笑道：“娘娘這下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陳皇后緩緩地坐在床邊，眼底盡是笑意，“沒想到莫離這孩子竟這般聰明，比起他母妃來還更勝一籌，也不枉我這些年對她母子倆這般好。”

孔嬤嬤眼里的一抹深邃一閃而過。

“其實這宮里，還是娘娘最是聰明，否則，依五殿下的性子，又怎肯幫助大殿下。”

陳皇后笑道：“可是這宮里，就數你這張嘴最會討本宮歡心。”

周正見了鳳令，又聽大皇子說這是一樁三品官員的收賄案，他不敢耽擱，便將大理寺的二十名好手指派給大皇子差遣。

燕軒讓吳衛帶上十人火速趕往普華寺，將大殿圍住，不準讓任何人告近。

而他自己則是帶上另外十人，趕往方府抓拿方計申。

也幸好他的速度快，因為吳衛剛到達大殿不久，二皇子的貼身侍衛厲言也帶著一隊人馬來到普華寺。

厲言不敢擅自行動，只好獨自回宮復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