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年帶著母親回家。
在家門口時,就見幾名壯漢,正在門口等待著他。
他的家門大敞著,但姜稚年清楚記得,自己出門時,分明是鎖上了。
幾名壯漢見姜稚年回來了,都是獰笑著上前。
“你可回來了姜稚年,我的靈玉呢?”
壯漢走上前來,帶著不懷好意的痞笑。
姜稚年和姜意蘭同時向后退了幾步:“你們要干什么?”
“干什么?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還能干什么?錢呢?”
“錢......”
姜稚年不由一時語塞,雖然害怕,但總算還是把母親維護在身后。
姜意蘭忙道:“你們,你們再寬限幾日吧,我女兒是陸家的人,陸家你們知道吧?那是連靈藥宗都能請的動的大人物,只要我跟我女兒拿到錢,立刻就能還上了。”
“寬限幾日?我把你兒子大卸成八塊,幾日之后再給你拼上,你說好不好啊?!”
此言一出,頓時嚇得姜意蘭花容失色。
幾名壯漢走上前來,就要來抓姜稚年,姜意蘭趕忙攔在中間。
“臭婊子,給老子滾遠點,再煩,信不信老子連你一塊殺了?”
姜意蘭被壯漢拉扯著一把推開,跌坐在地上,驚恐萬分。
但她也不忍看著兒子被他們帶走,忙對著街坊四鄰大聲尖叫:“救命啊!殺人了!救命啊!殺人了!”
然而街坊都是門房緊閉。
誰也不敢淌這趟渾水。
何況,他們也都知道這家的兒子是個賭徒。普通平民家,最忌諱賭博,平日里見了都是躲得遠遠的,招呼都不敢打。
誰還會為你出頭?
“還叫?媽了個巴子!”
那壯漢上前一步,頓時將姜意蘭嚇得住了嘴。
“我讓你多嘴!”
說著一巴掌就扇了過去,啪的一聲在姜意蘭臉上炸開。
“別碰我娘!我跟你們走!”
說著,姜稚年轉頭對母親道:“娘,你好生在家待著,我很快回來。”
姜意蘭已經哭了,她知道姜稚年這一走,多半是回不來了。
她捂著臉,哭著罵這些討債的人喪盡天良。
哭著哭著,就見一名壯漢抬手兇神惡煞地向她走來,伸出手,作勢又要打她。
她頓時發出了像公雞被卡住了喉嚨般的聲音,安靜了下來。
那壯漢只是做做勢,并沒有真的打她。
但她的反應,卻是讓眾人都樂開了。
見他們如此玩弄自己的母親,姜稚年在一旁氣得直踩地板,但他不敢向壯漢們撒,只是對著母親吼道:“娘!不是叫你回去嗎?別說話了!”
“稚年......”
“別廢話,到底能不能搞到錢,你要是沒錢,也甭去別地了,死在這里,你老娘也不用辛苦把你尸體又搬回來!”
說著,已經有人拔刀,抵在姜稚年脖頸間。
“啊!”
姜意蘭又尖叫起來,非常無助,絕望。
“臭婊子,還敢叫!”
一名壯漢又一巴掌拍了過來,這次可不是下姜意蘭的。
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姜意蘭,便聽到一聲女子的聲音:“住手!”
他愣了一下,回頭時,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已經沖了上來。
那速度極快,沒幾秒便跑到壯漢身前,隨后對著壯漢的肚子就是一拳。
稚瑤已經是個修士,又吃過淬體蟠桃,力氣極大,一下就將那凡人武夫打得連退數步。
“瑤瑤?”
“稚瑤?”
“呦,這就是你那個在陸家當丫鬟的妹妹啊?長得挺標志啊,有其母必有其女啊!不錯!”
一個壯漢頭頭走了出來,看了一眼稚瑤,又看看姜稚年,搖了搖頭,道:“你看看你妹妹過的多體面,哪像你這個廢物,錢都拿不出來,還敢學人賭博。真廢物東西。”
說著,那人便狠狠踹了姜稚年一腳。
姜稚年抱著肚子,蜷縮在地。
“別打了,二十枚靈玉是吧?拿去。”
說著,稚瑤便將二十枚靈玉丟在地上。
那幾名壯漢見到靈玉,眼睛都發光了,哪里會管稚瑤是扔在地上還是扔在糞坑了,撿起來之后,拿在手上字數數了起來。
似乎確定了數量無誤。
對方那原本兇神惡煞的臉上,頓時變得和藹無比。
“早這么干脆,不就什么事都沒了。姜老弟,我就說你妹妹人不錯吧。哈哈哈哈,以后常來賭館玩啊。”
那人變臉極快,但說的話,卻加倍的刺痛姜稚年的心。
待他們走后。
姜意蘭才在稚瑤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瑤瑤,我就知道你不會放任你哥不管的,我就知道。”
姜意蘭此時激動極了。
回想起先前陸野那決絕的語氣,她還以為稚瑤再也不會跟她有來往了。
她正松了口氣,卻聽稚瑤開口道:“這是我最后一次幫你們了。”
說著,稚瑤看了一眼依然蜷縮在地上的姜稚年,她道:“姜稚年,你現在這樣子,真像個廢物。”
“瑤瑤,你怎么可以這樣說你哥......”
姜意蘭說著,有些于心不忍地上去攙扶自己的兒子起來。
“慈母多敗兒,娘,你能養他一時,還能養他一世嗎?”
“夠了!姜稚瑤,你就是特地跑來羞辱于我的嗎?”
“羞辱你?”
稚瑤輕笑一聲,道:“你覺得我說的不是事實么?我告訴你,這是我最后一次幫你,往后你自求多福吧。娘老了,你還年輕呢,大孝子!”
“你有什么資格這樣說我!你在陸家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你能伺候好你家少爺,要什么就有什么!你經歷過我經歷的么?”
姜稚年越說大聲,仿佛要把這些年的憋屈都大聲喊出來。
稚瑤聞言只是笑,她平靜地看著姜稚年,道:“姜稚年,你以為自己很悲慘嗎?你捧著書在暖室里快意時,可曾想過我在寒夜里挨餓受凍?受點委屈就覺得自己天下第一慘了么?”
稚瑤這些話,字字珠璣,直指姜稚年內心。
“瑤瑤!夠了!不要再說了!”
姜意蘭到了這種時候,依然在偏心對自己的兒子。
而姜稚年,卻是垂下了頭去。
看著姜稚年這幅窩囊相,稚瑤在心中嘆了口氣,小少爺讓自己斬斷凡塵,但這凡塵,豈是那么容易斬斷。有這樣一個窩囊的哥哥,她又怎么可能真正的放心。
曾經為凡,一生皆凡。
自己終究是擺不脫。
想著,稚瑤搖了搖頭,便準備要走。
正踏出去沒幾步。
就聽到身后傳來姜稚年的聲音。
“我不會再自甘墮落了。”
聞言,稚瑤不由站定。
姜稚年低垂著的頭,緩緩抬了起來,這一刻,他的眼神比起以往任何時刻,都要堅定。
他的語氣,也變得愈加堅定起來,那是他從來沒有過的堅定:“這二十枚靈玉,我以后會還你。”
“不必了。”
稚瑤頭也不回道。
姜稚年卻轉過身來把稚瑤的背影看著,道:“我一定還你!”
“拿什么還?拿你那一身賭技?”
“我不會再賭了!若我再賭,我姜稚年不得好死!”
稚瑤聞言,卻是回過頭來,與哥哥對視著,語氣平淡道:“我不要你死,我只想你不要連累娘。”
稚瑤的話,痛擊姜稚年的心,而他的語氣也愈加堅定。
“我會給娘一個安穩的晚年,我也會把欠你的都還你!一定!”
稚瑤從哥哥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她從未在他眼里看到過的東西。一時間有些恍惚。
她道:“照顧好娘,便算是還我了。”
稚瑤說完,便不再理會姜稚年,徑直離開了。
“瑤瑤......”
姜意蘭還想說些什么,看著稚瑤離開,她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稚瑤沒有回頭,雖然她依然不太相信姜稚年,但臉上,已然多了幾分釋然。
姜稚年看著妹妹離去的背影。
拳頭緊握著。
斷掉的食指上,掐出了血來。
.......
稚瑤一路回了陸家。
隨后跟著陸家最后一批搬家的隊伍,坐上馬車,向著靈秀山驅車而去。
遠離了這座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城鎮。
下過雨的靈秀山中綠意盎然,樹木野性的生長著,路上有泥濘。
在樹林深處,小湖畔,白衣少年悠然垂釣著。
似是感到有魚咬勾。
少年猛地拉起魚線。
是大魚。
“小少爺!”
稚瑤遠遠看到陸野,從馬車上跳下,快步向陸野跑來,跑向她的未來,如雨過一般的天空,明亮的未來。
陸野看著稚瑤向自己跑來,從她那依然沒有陰霾的臉上,知道她已經料理完了自己的凡塵事。
便收了魚竿,從懷里取出一個布包。
稚瑤跑到陸野身前,正好看到陸野把一個玉鐲從布包中取出。
看到這個玉鐲,稚瑤不由露出訝色,她認出,這個玉鐲,正是前幾日,她給母親的那個。
“我記得,你以前天天都戴著它,拿著吧,這次可不要再弄丟了。”
陸野拉起稚瑤的小手,將玉鐲給她戴上。
稚瑤臉色微紅,看著手上的玉鐲,怔的有些出神。
“小少爺.......”
稚瑤看著陸野,心中升起一陣酥癢的暖意,暖的發疼。
她突然伸開手,緊緊將陸野抱住,眼眶一片溫熱。
“不會弄丟了,再也不會弄丟了,絕對不會!”
她說的很用力。
陸野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她的修靈之途,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