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早飯，三人就在房里說話，直到滿野打電話說他已經(jīng)到了樓下，何如醉才下樓。等她起身，何慧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顧爾歌問，“外婆，怎么了？”

何慧搖頭。

她這個女兒啊，一直都以為滿野把她當(dāng)妹妹，她自己從小也把滿野當(dāng)哥哥，她哪里又知道滿野對她真正的心思呢。何慧已經(jīng)明里暗里勸過滿野很多回了，滿野總是說他自有打算。

有什么打算啊，都二三十年了！人都已經(jīng)四十多了，身邊一個伴兒也沒有！

想到這里，又深深地嘆了口氣。

她讓何如醉不要老是麻煩他，就是想讓她少跟滿野接觸，少在滿野面前晃悠，私心還是覺得這樣能讓滿野盡早放下。顧衍肯定也是知道滿野心思的，不然那么多個結(jié)拜兄弟，為什么就讓爾歌單單叫滿野舅舅呢？不就是提醒滿野，他是何如醉的哥哥嗎。

顧爾歌連聽外婆兩聲嘆氣，起身坐到何慧旁邊，用還能活動的左手撫上何慧的背，“外婆，哪里不舒服？”

何慧順了順心口，“沒事，心結(jié)。”

顧爾歌開玩笑說，“說出來，讓我給您解解？”

何慧笑道，“這心結(jié)啊，恐怕只有你外婆我死了，才能解！”

顧爾歌說前面一句話還在笑著，聽完這句話，表情立馬就變了，“什么死不死的，外婆，您別老是這樣咒自己。”

何慧順應(yīng)道，“好好好，外婆不說。”然后換了個話題，“你媽說你這傷是磕桌子上了？”

爾歌嗯了一聲，“不小心撞到的。”

何慧拍了拍她的腿，“你啊，別那么貪玩。上次在醫(yī)院，跟施宇鬧，弄得你那個小女朋友，叫什么九月來著……”

“李九月。”

“對，李九月，給人家弄一道口子。這次倒好，沒傷到別人，傷到自己了！”

爾歌改挽住何慧，靠在她的肩膀上，“外婆，我知道錯了。”

何慧問，“你爸知道嗎？”

爾歌回，“我讓我媽瞞著我爸和施宇的，京城誰都不知道。”

何慧點(diǎn)點(diǎn)頭，“也好，他們來了也幫不上忙。”然后笑著跟爾歌說，“你以為你能瞞多久？傷筋動骨一百天，下個月你姑姑生日，你回去的時候這胳膊指定都是掛著的。”

爾歌倒沒想到這個，蹙了蹙眉，只能臆想找個理由，“我年輕，恢復(fù)得快。”

何慧無奈地?fù)u搖頭。

兩婆孫又說了會兒話，顧爾歌就陪著何慧看電視，快到11點(diǎn)的時候，收到李佳木的信息：

【二哥，讓你家保姆多弄點(diǎn)飯菜唄，我來醫(yī)院吃。】

爾歌回：【好。】

然后想了下，李九月昨天也沒說今天什么時候過來，她就發(fā)信息問：【中午還是下午過來？】

過了10幾分鐘，李九月回：【中午。】

爾歌：【過來醫(yī)院吃午飯嗎？】

九月：【好。】

爾歌：【地址還是上次我外婆的那個病房，人民醫(yī)院5號樓，3016病房。】

九月：【好。】

本來想讓她放學(xué)可以跟李佳木一起過來，又一想，倆人也沒有正式認(rèn)識過，九月又內(nèi)向，這話也就沒有說出口。

發(fā)完信息，她又打家里的電話，給陳姨說中午多做兩個菜，多舀些飯。

何慧聽完，問道，“誰要來嗎？”

爾歌說，“九月要來看我。還有個李佳木，我同班的好朋友，您還沒有見過，等他來了，我介紹給您認(rèn)識。”

何慧頷首回道，“你在蕪城不錯，交的朋友都真心都對你好。哪像京城，都是些貌合神離的，我都懶得跟他們多說一句話。”

爾歌感嘆道，“外婆，人生不能事事如意，人心自不盡能全然如一。”

何慧點(diǎn)頭，“你懂得就好。跟值得的人交真心朋友，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爾歌說，“我懂。”

就算一開始不懂，這么多年了，她也從懵懂變?yōu)槊靼琢恕?/p>

十二點(diǎn)半的時候，陳姨終于送了飯菜過來，擺好飯菜她就回去了。

回去沒多久，李佳木和李九月就進(jìn)了病房，爾歌看兩人一起進(jìn)來，問，“你們倆一起過來的？”

李佳木說，“等電梯的時候碰到的。”

爾歌嗯了一聲，介紹道，“這是我外婆。外婆，這是我好朋友李佳木。”

何慧看向李佳木，“你好。”

李佳木回，“外婆好。”然后把帶來的書幫顧爾歌放在茶幾上。

何慧又對李九月說，“九月也來啦？”

九月回，“嗯，來看看爾歌，外婆好。”

何慧就讓大家去洗手，然后招呼一起開吃。幾人吃著，也沒怎么說話，李九月看爾歌吃得慢，偶爾夾菜喂她，每喂一次，李佳木就裝作不經(jīng)意地瞟一眼。

何慧見此，寬慰道，“九月對我們家小歌好。”

顧爾歌滿足地張口吃下李九月喂過來的菜，“當(dāng)然啦，是我的小女朋友嘛。”

李佳木不悅地懟了一句，“什么小女朋友，你又不是百合！”

李九月聽了，夾菜的手都抖了一下，她暗自咬了咬唇，裝作不在意的樣子繼續(xù)吃飯。

顧爾歌蹬了他一腳，“說什么呢！比好朋友還要好，就稱為女朋友！”

李佳木聽到“比好朋友還要好”，又想到她跟何慧介紹自己稱“這是我的好朋友”，他當(dāng)即問道，“你意思是，你跟她感情比跟我還好？”

爾歌回，“當(dāng)然！”

李佳木恨恨道，“好啊，二哥，我給你買了半學(xué)期的早飯，天天追隨你的左右，你的良心呢！”

爾歌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樣”的架勢。

李佳木想了想，放出狠話，“你把這幾個月的早飯錢還給我！”

顧爾歌看他忿忿的樣子，笑他，“出息！”

兩人又斗嘴了幾句，何慧在旁邊看得直笑。

李九月看他們玩笑地斗嘴，心想要是自己能再活潑開朗些就好了。看到爾歌和外婆笑，自己也跟著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

說到最后，李佳木看外婆笑得那么開心，想到進(jìn)來的時候她還主動跟九月打招呼，肯定兩人之前見過。既然男朋友的位置不屬于他，好朋友的位置他當(dāng)然要排在第一位，他跟何慧鄭重其事道，“外婆，在我們班上，跟二哥最好的可是我，照顧她最多的也是我！”

何慧笑，“好好好，我知道了。”

李佳木說，“是我是我還是我，外婆，記住我是李佳木！”

顧爾歌道，“記住你？記住你摳門得讓我還早飯錢嗎？”

李佳木伸手去打她，伸到一半想到她還是個傷者，在半空中改為握拳狀態(tài)，“二哥，你能別拆我的臺嗎！”

何慧看李佳木無奈又委屈的樣子，安慰道，“記住了記住了，你是李佳木，是我們小歌最好的朋友。”

李佳木如獲大賞，重重點(diǎn)頭，“對對對，外婆您說得對！”然后起身拿過碗要給何慧盛湯，“外婆，我給您舀碗湯，孝敬您！”

何慧把碗遞給他，說好。

顧爾歌嘖嘖一聲，“小李子，也給本宮盛一碗。”

李佳木瞪她一眼，“你讓你的小女朋友盛啊，使喚我做什么。”

爾歌回，“哎呀，剛剛還跟我外婆說最照顧我，你看你看！”然后她轉(zhuǎn)頭跟何慧說，“外婆，這人說一套做一套，您老千萬不要被他蒙騙。”

李佳木把盛好湯的碗放在何慧面前，又去拿她的碗，“哥，你是我哥，我盛我盛！”

顧爾歌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

給她盛好后，他又體貼地問李九月，“你要嗎？”

九月?lián)u頭，“我自己來吧，謝謝。”

李佳木就放下湯勺，坐下繼續(xù)吃飯。

幾人吃完飯，又坐了會兒，顧爾歌才讓司機(jī)上來把外婆送回去。何慧想到他們幾個同齡人一起，自己在這兒恐怕會讓他們感到拘束，就順勢回去休息了。

等何慧走了，病房里一時沒有人說話。

見顧爾歌慢慢地挪動換姿勢，九月說道，“以后要小心些。”說完又特地看了一眼李佳木。

李佳木對上她的目光，心知她肯定知道受傷緣由，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爾歌想，肯定是方遲遲問過他們班的同學(xué)，又將過程給李九月說了，看九月的樣子，似乎是在責(zé)怪李佳木，她忙說，“是我大意，我以后會小心的。”

九月收回目光，眼光落在她掛固定帶的胳膊上，“醫(yī)生怎么說？”

顧爾歌回，“輕微骨折，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了。”然后她微微嘆口氣，“都怪我平時不鍛煉，沒想到我的身子骨竟是這般柔弱。”

然后調(diào)笑地看九月，“你看我像不像林黛玉？”

李九月攏眉，想到林黛玉的悲劇，不滿意她的說法，“哪里像？”

李佳木插話道，“你不像，李九月才像。”

爾歌想到九月確實(shí)多愁善感，敏感細(xì)心，外表清冷也有才華，跟自己相比，確實(shí)更像林黛玉。但是想到黛玉是個悲劇人物，拿她來比作九月，不妥當(dāng)，她回李佳木，“我看你更像！”

李佳木不悅，“二哥你什么意思！”

這個爾歌是知道的，因為李佳木長得清秀，以前班上就有人開玩笑說他帶上假發(fā)，誰都認(rèn)不出他是男的。只是一句玩笑話，他聽完當(dāng)場就把人揍了。大家就知道，他討厭別人拿這個開玩笑，從此絕口不提類似話題。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顧爾歌理解，連忙認(rèn)錯道，“我錯了我錯了，李佳木！”然后自己打了自己嘴巴兩下，“我有罪，我悔過！”

李佳木看她動作，又認(rèn)錯得這么快，消了消氣，埋怨道，“不要仗著你有傷，就可以隨便欺負(fù)我！”

顧爾歌說，“我可不敢欺負(fù)你，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李佳木聽到她說喜歡，雖然知道她指的是朋友間的喜歡，心里的氣也瞬間消失全無。

然后顧爾歌又看向李九月，“當(dāng)然，最喜歡的還是我們家九月！”

九月聽完話，抿唇一笑。

李佳木諷刺道，“二哥，你可真是個‘端水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