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齊刷刷看向門口。
王導見小野站得還像個人樣,懸著的心是放下了,卻不禁憂慮起她的心理健康:“這事兒……挺大了啊……”
小野不急不緩地走進客廳,把鑰匙扔還給川頁爪,笑了笑:“這是一個穩妥的做法,卻也是偷懶的做法。如果俊哥一次沒有得手,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是嗎?”
鹵意思本就對俊哥沒有好感,如此聽來,更覺得十分有道理,于是頭點得像磕了藥一般,卻突然停在半空,眼睛瞪成銅鈴:“你不會想……咔嚓俊哥?”一邊說,一邊用手做出一個咔嚓的動作。
在鹵意思驚恐的小眼神中,小野點點頭:“阻斷他的現金牛。”
鹵意思飛快地思考起小野這話究竟什么意思,沒想到被川頁爪一下打了岔:“上海人牛和流不分的嗎?”
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自從浪跡開啟上市流程以來,川頁爪動不動就會聽到“現金流”三個字,日復一日,竟也慢慢悟出了“現金流對于企業,就好比血液對于人體”的道理,于是這個岔他打得很是理直氣壯。
結果被鹵意思一下打悶了腦殼:“笨蛋,小野說的是現金牛,奶牛的牛。”
小野接上鹵意思的話:“對,現金奶牛,就是能夠長期、穩定提供現金流的業務,所以,也稱為印鈔機。”
趁著小野給川頁爪開小灶的時間,鹵意思有點明白了小野的意思。
俊哥的現金牛,毫無疑問,就是德國霍夫曼材料集團。
這幾年來,坤泰主營的地產行業大不如前,但當時硬生生搶來的霍夫曼材料,卻因為搭上了中國高鐵的順風車,幾乎是躺著就能源源不斷給坤泰輸血。
果然,小野眼中閃出一道光,照著鹵意思:“西蒙老爺子,應該想把自己的東西拿回來了吧?”
說完,小野掃了一圈不知所以的其他人,解釋道:“德國霍夫曼家族是非常正派的科學家、慈善家。他們原本有兩家上市公司,其中一家,叫霍夫曼材料,主營火車和地鐵等公共交通零部件。十年前,俊哥采用極為齷齪的手段從霍夫曼家族手里奪去了霍夫曼材料。這幾年,在中國公共交通迅猛發展的帶動下,公司盈利非常好。但俊哥只是將公司作為他的印鈔機,并拿著這些現金惡意收購了好幾家公司,卻從來沒有對產品投入過任何研發資金,所以公司近些年來沒有任何技術上的創新與突破,股價始終不高。估計過個幾年,等現有技術紅利吃得差不多了,利用霍夫曼家族對于公司以及科技的情懷,俊哥會‘好心’地把公司賣還回去,再趁機敲一筆。”
說到這里,左口魚歪嘴罵道:“敗類。”
“沒錯,中國企業家的敗類。”小野拍了拍左口魚肩膀,“而霍夫曼家族擁有的另一家公司,叫霍夫曼醫藥。這家公司在西蒙·霍夫曼的帶領下,這幾年連續成功研發出了三種新藥,現金流非常可觀,所以……他們應該有點想法了。”
“話是這么說……”鹵意思因為想得太用力,兩邊的眉頭不知不覺竟落差了幾厘米,“可西蒙老爺子好歹算個老江湖,既然他足夠有錢,又足夠有決心,為什么嘗試了那么多次,還是只能從其他股東和公開市場上拿到不足30%的股份?”
小野帥氣地挑眉一笑:“因為他沒找到合適的財務顧問。”
鹵意思聞聲跳起:“難道你有辦法了?”
小野聳聳肩:“可以試試看。”
鹵意思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像仰視上帝一般看著小野,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句:“乖乖隆地東……”
一客廳的人,雖然不知道小野到底打算怎么做,但大體也都聽出來,這是要和俊哥宣戰的意思,不禁陷入集體沉默。
“不行。”
王導突然抬起頭,死死盯住小野。
“你不是非要冒這個險。”萬籟俱寂中,王導的聲音顯得不容分說,“剛才的方案,的確保守,但已經足夠浪跡緩上幾個月。可如果主動進攻,一旦輸了,就是一敗涂地。不是失敗的敗,是慘敗的敗。”
“沒有那么嚇人吧。”小野看向王導,溫和地說,“如果輸了,對浪跡沒有額外的影響,對西蒙老爺子來說,也就是一次沒有成功的商業嘗試而已,他既然已經失敗了那么多次,再多一次,也不少塊肉。”
“我是說你!”王導憤然打斷。
“俊哥會放過你嗎?”王導激動地一口氣不停,不給小野反駁的機會,“一旦失敗,你失去的不是在溪源成為合伙人的可能,你失去的是在這個行業的立身之本!你會成為笑話、失敗者、寫進教科書的抹不掉的案例。以后每當人們提起孟小野,他們會說,哦,就是那個不自量力的蠢女人。這個標簽會在你身上待一輩子,值得嗎?”
“值得嗎”三個字在客廳中回響許久。
等它們徹底消失了,小野看著渾身顫抖的王導,平靜地說:“如果贏了,就能多留住幾個好公司,多生產出一些好產品,惠及更多人的生活,冒這個險,值得嗎?”
此時,一個身影踩著樓梯下來,小野回過頭,顧島站在她身后,朝著她笑。
他知道,那個想要經世濟民的孟小野,回來了。
那日回到家,顧島靠在小野肩上,一邊吃薯片,一邊說:“早知道你那么厲害,我就不用奮發圖強了。”
小野推開顧島,斜眼看他:“你若不奮發圖強,我那么厲害,憑什么跟你鬼混。”
“美色啊。”顧島答得理直氣壯。
小野盯著顧島,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然后用手指拂過顧島的臉頰、耳根、脖子,直到顧島心中奇癢難耐,然后搖搖頭嘆道:“差了點。”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顧島瞬間把小野壓到身下,色瞇瞇地貼著她的氣息:“剛才你只看到皮相,現在讓你看看里面。”
誰知小野指了指顧島胸口:“你,這里,不誠實。”
“什……什么意思?”
“我的玉墜呢?”
顧島這回被說蒙了,看著小野脖子上好端端的玉墜,說道:“不是給你了嗎?”
“還有半塊呢?”
“不許勒索啊,它本來就是半塊。”顧島瞪著眼前這個蠻不講理的丫頭。
“是啊,可這是你的半塊。”小野邪惡地笑道,“和我的那半塊,顏色不一樣。”
顧島愣了足足一分鐘,頓時爆發出一聲慘叫:“你知道了?”
小野看著顧島,不回答,只是壞笑。
顧島被看得越發無地自容,拼命往小野懷里鉆:“啊呀,怎么辦,糗大了!我那時是不是又丑又蠢……”
當年的那個顧島,不對,是顧念生,多么慘不忍睹啊!
“可是,小野。”顧島突然認真地看向小野,“再次愛上你,與當年無關。”
他之所以遲遲沒有告訴小野當年的相遇,起初是怕毀了曾經的記憶與念想,后來,是怕毀了當下的深情與真摯。
“再次?”
“其實,是第三次。”顧島的聲音,輕柔得像是時光的呢喃,“時隔經年,每次遇見,我都會重新愛上你。”
小野被看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可是突然,她挑了挑眉毛:“那怎么辦?不會再有下次了。”
“……為什么?”
“因為……”小野頓了頓,同樣認真地看向顧島,“我們不會再走丟了。”
那一刻,顧島想起“味齋”老爺子的話。
“你相信我,所以把一切交給我。”
他明白了,當一個人,見過你真實的完整的樣子,卻依然陪在身邊、不離不棄的時候,你就會愿意,把一切都交給她。
這一輩子,能遇見這樣一個人,足矣。
想完,顧島眼中色光畢露,一嘴親下去,要讓小野好好鑒定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