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沈寧再次來到了廢園。不同的是,這次她沒有在外面等待,而是直接在廢墟里的梨樹下站著,并且在四周布了一個符陣,不求除祟,但求自保。她想見一見那個名叫白梨的女子。
月上東墻,廢墟漸漸起了變化。先是破碎的磚瓦梁木淡去,而后廢墟便如同植物一般,緩緩長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平地拔起了高樓瓊宇。與之相對的,便是那棵梨樹。同白日里相比,此時的它如同一個垂死掙扎的人慢慢活了過來,先是枝丫抽出了新條,接著又生出了花蕾,然后長了嫩葉,最后花開了,紛紛落落的撒下了花瓣,院子里頓時梨香彌漫。
而這一切的發生,不過短短半個時辰。
月掛中天,四周也漸漸靜了下來。先是遠處傳來的犬吠消失了,然后是近處的蟲鳴,乃至輕風。
院中的梨花香愈發濃厚,竟開出了一種靡爛的甜香來。
有人從樹后走了出來,一身白衣如雪,梨花紛紛落下,圍繞在她四周。若有畫師在此,定能繪出一副絕美的畫來。而沈寧,此時見到此情此景,卻只覺得滿頭冷汗。
她知道,她想見的人,來了。
“白梨?”沈寧問道。
那人抬起頭來,沈寧自己會見到一張腐爛或者是充滿怨恨的臉,可是沒有,那是張臉極為清秀,也并沒有什么怨氣,一雙眸子如水洗過般清澈。正是她曾在夢中見過多次的那張臉,此次的禍主——白梨。
白梨抬眸看向她,唇角勾起一個笑來:“是你啊,小姑娘。昨日見你也是個女子,覺得你可憐,便放了你一馬,你卻不好好珍惜,今日,是來找死?”
說著向沈寧這邊走了兩步,沈寧花了一個多時辰布好的符陣無火自燃,隨即化為了飛灰。她雖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而沈寧已年近二十,然而魂魄在這世間留了多年,因此,這樣稱呼雖無錯,卻顯得極為詭異。
沈寧搖了搖頭道:“我不想死,我來,只是想度你。”
“度我?”白梨突然嬌笑起來,像聽了一個極大的笑話。“你連自保都難,又談何度我?何況,我也不需要你度,我如今這般就很好。”
“你覺得你現在很好?你如今不入輪回,只有魂魄附在這樹上,又害人不少,亂了人間生死,你就不怕遭到天譴嗎?”沈寧聽后,一時間也有些生氣起來。
“天譴?”白梨冷笑起來,“天譴為何不落在那些拋我棄我之人身上?又為何不落在那些傷我害我之人身上?我生前為人良善,可我落了個什么下場?”白梨說著,清秀的面容變得猙獰起來。到最后,成了怒吼。
“你說你要度我,可你要如何度我,你見過我的記憶,那些事你未曾經歷過,又憑什么勸說我放下?”
“那你在這里這么長時間,可有報仇?”沈寧急忙打斷她道。
“報仇?沒有,我尋不到我的仇人了。”白梨茫然道。
“那你流連在世間,是為了什么?”沈寧又問道。
“我為了,什么?我在等他啊,我等了那么久,那么久都沒有等到他。我只好把每一個從這兒走過的人都喚進來,一個一個的辨認過去。可是沒有,都沒有,都不是他。”白梨聲音低落了下來。
“他說過會來接我的,他說過的,可是他沒有來,沒有,他負了我,我不服,我要尋他討回公道。”白梨怒道。
“他負了你,你尋他便是了,緣何要傷及無辜?”沈寧道。
“傷及無辜?那我不無辜嗎?世間男子皆薄幸,我殺了他們又怎么樣?們只配給我做花肥。”白梨襲向沈寧,速度極快,沈寧閃身,卻未能躲過,喉嚨被白梨掐在了手中,用力極大。
沈寧掙扎不過,只得斷斷續續道:“冤有頭,債有主。”
“好一個冤有頭,債有主,你以為我沒有去尋他嗎,可我找不到他了,我怎么也都找不到他。你覺得冤債有主,那你去,你去替我尋他,替我問一句,他可還記得他的承諾?為何不來尋我,讓我等了這么多年?”若是做不到,又為何要許下承諾?”白梨怒極,一手將沈寧扔了出去,撞在了不遠處的墻上,而后轉身,走入樹中,幻境也隨之崩塌,變回了荒園。
沈寧捂著脖子嗆咳了半天,方才喘過氣來。見四下已恢復如常,心中暗道:怕是要去尋一尋這盧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