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火雨傾瀉而下。

武隆單手支起，掌心向天。

水色的波動蔓延開來，遮住了內城的天空，箭矢落在上面就如同被海浪吞噬，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不愧是大秦之師。”穿白大褂的男子觀賞著進退有度的軍陣，發自內心地贊嘆道。

“秦陵的能力太惡心了?！蔽渎”г沟?，“他能召喚的人數幾乎無窮無盡，如果他不想單挑，可能直到力竭都碰不到他的衣角?！?/p>

這些俑人不知懼怕，不畏死亡，只知道聽從秦陵的命令，即使被消滅崩散，轉眼間又能恢復原樣。

因為他們并沒有實體。

他們是實實在在耗盡華國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王朝的所有國力而打造出的陰兵。

始皇帝重返人間的最大倚靠。

“說實在的，我都有些嫉妒秦陵了，這么優秀的士卒給我多好?！卑状蠊幼叩搅硪贿叄瑔问痔崞鸢c軟的余聲?！澳氵@廢物一點點小事也辦不了，也只有拿你自己來彌補過失了?！?/p>

他拍拍余聲的臉。

余聲意識模糊，瞳孔渙散。“我……我妹妹回來了嗎？”

白大褂笑道:“別急，回是回不來了，不過我可以送你去見她。”

“見她……也好?！?/p>

【我有話要和她說?！?/p>

【雖然可能遲到了很久?！?/p>

武隆詫異道:“你要做什么？”

“當然是廢物利用了！”白大褂以手涂抹余聲的血液，在半空中畫出奇異的符號。

“喂——”武隆制止他?！叭绻悴荒贸龊献髡邞械膽B度，接下來我不會配合你任何行動?！?/p>

“看見那個了嗎？”白大褂指著被長戟釘在地上，猶在抽搐的巨型怪物。

這怪物竟然還沒死去。

“看見了，那是什么？”

“那是我們最新的研究成果?！卑状蠊诱Z氣輕快，“生與死的界限，有時候并不是那么明確?！?/p>

武隆沉著臉，“但我從未聽說過有亡者復生?！?/p>

“從前沒有，不代表以后也沒有?！卑状蠊幼叩焦治锷磉?，踢了踢它的腦袋?！斑@個，就是再好不過的明證！”

“它活著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是一只狗，家養大型犬，教養得非常好，就是年紀大了點。不過對我們來說壽命并沒有意義，重要的是——它身上有價值?！?/p>

“那它現在是復活狀態？”

“算，也不算?！卑状蠊訃@息一聲，“我們還有最重要的幾個難點沒有攻克。它現在沒有理智，活著和死了沒有區別?！?/p>

“【你們】是指誰？”

武隆其實并不很明白他們具體在做什么，但這是組織計劃的一部分。

覺醒組織已經集體投票達成一致意見與對方合作，今天的計劃也全部由他們擬定，武隆需要做的只是聽從安排。

“國際秦文化研究所特級研究員，高鉤力。”他說著，從白大褂內側掏出一張黑色名片，上面有著精美的暗金紋路，右上角刻有一枚篆書【秦研所】的朱印。

“男兒何不帶吳鉤的鉤、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力，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Golia?！?/p>

武隆接過名牌，深深看了他一眼。

“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致力于研究生命科學，可惜直到現在也沒有探索出如何重組一個人的靈魂。現在，雖然已經可以做到將某種生物的記憶碎片重組，然后植入活化后的軀體之內。但這種方案很有局限性，造出來的基本都是不太聰明的傀儡，即便是這只狗，也已經算相對而言非常成功的作品?！?/p>

他十分惋惜地長嘆道：“要是秦陵愿意把他的兵馬俑借給我研究一下就好了?！?/p>

武隆疑惑問道：“你想重建高句麗？”

“嗐，高句麗被唐和新羅聯手覆滅已經上千年了，就讓它在歷史書里好好歇著吧。我，只是想更清晰地了解生命、了解這個世界。”

他張開手，感受城墻外的呼號和撲面而來的風。

“多么令人贊嘆的杰作！我敢說，如果秦陵愿意分出一點靈性賜予他們，這些俑人一定會產生非常奇妙的變化。”

武隆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你真是個瘋子?！?/p>

”世人常常把自己無法理解的天才視作瘋子，武隆，你可不要學他們?！案咩^力繼續涂畫他剛才未完成的符號。

“你要用他的生命力作祭品？”武隆緊緊皺著眉頭。

“怎么，你有意見？”高鉤力回過頭，“如果你愿意用你的靈性替代，那當然再好不過?！?/p>

凡人的生命力實在太微弱了，余聲與武隆相比，更是有如螢火之于皓月。

雖然目前只是實驗性質的一個嘗試，并不需要太大的耗費，但如果武隆想要幫他提升一下原材料質量，他肯定不會拒絕。

“人類這種東西，死了也就死了吧?！?/p>

高鉤力失望地轉回視線，“還以為你同情心溢出，想大發慈悲呢。”

武隆本想催促他動作快點，大熊貓未必能拖住岱宗。

不知為何，沒有說出口。

“其實你若是剛才沒把那兩個妹子放走的話，這個儀式會穩妥很多?！?/p>

武隆嗤笑道:“那你現在大可以追過去把人從他手里搶回來，我不介意在這等你?！?/p>

“嘿，我承認我現在是打不過他。但是沒關系，等我研究透我手上的項目，組成一支亡靈大軍都不是問題，未必比他的兵馬俑差?！备咩^力對他的諷刺也不著惱，添上詭異圖案的最后一筆，笑嘻嘻地催動。

石質城墻圍成的小小區域里似是自成一國，剛才受到驚嚇消散不見的“靈”復又出現。

它們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到處游蕩，只是徘徊在余聲周邊十幾米的距離內。

高鉤力閉上眼睛，低聲念誦：“生人悲苦，死者永安——”

隨著他的話音，周邊的建筑、樹木，都像是褪色一般飛速消去。

白色的“靈”染上鮮艷的紅色，朝余聲的頭部聚攏。

高鉤力走上前去，將右手放置在漂浮于半空之中的余聲頭頂。

“根據相關研究表明，人的處理中樞主要是頭部，還有一小部分會交由脊椎，所以，這兩個地方是改造的重中之重。”

“改造？你不是要獻祭？”

“當然是先獻祭，再改造。”

高鉤力并不介意同武隆分享一下最前沿的知識。

“難道你的意思是，先弄死他再馬上把他復活？”

“沒辦法，只有這樣遺留下來的靈體和記憶碎片最完整。如果死得久了，靈體消散太多，就是神仙也救不過來?！?/p>

武隆對這個領域的知識幾乎完全不了解，就像在聽天書。

但這不妨礙他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秦始皇既然已經死了兩千多年，靈體應該完全消散了，怎么還會有人想將他復活？”武隆疑惑問道。

高鉤力一頓，隨即幽幽地說：“因為，有人一直在替他保存靈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