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聲音清脆中帶著一絲冷冽，十分悅耳，如同彈撥琴弦。
喬薇如臨大敵。
岱宗拿起抹布，繼續擦著纖塵不染的工作臺，就像沒聽到她點單。
“我現在沒錢。”
“沒錢不要緊，可以以身抵債。”
喬薇聽不下去了。“喂，你這人怎么這樣！就不能寬限一點時間嗎？他都有在好好工作了！”
王政心中暗嘆，這人果然是三觀跟著五官跑。
打扮奇怪的女孩轉過臉來，看不清她藏在碩大圓形墨鏡后的神色。
“你想替他還？”
喬薇問：“他欠了多少？”
要是花個萬把塊就能和這位帥到驚人的小哥哥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那也沒有什么不可以。
“兩百萬。”
“告辭。”喬薇頭也不回地離開奶茶店，并且沒忘了把王政拖走。
……
“要我幫你做什么？先說來聽聽，我不保證我會答應。”岱宗打了個預防針，免得對方提出自己完全無法接受的條件。
“幫我找一樣東西。”女孩描述，“它可能是一支毛筆、一支刻刀、一支鋼筆，也可能是一本書或者一幅畫……總之是類似的東西。”
岱宗不懂就問:“這些東西之間類似的地方是？”
“唉。”女孩嘆氣，“都怪曲阜那老頭，閑得沒事做想祭煉一件所謂的天下至寶。”
岱宗有不好的預感。
“所以？”
“他把這么多年積攢的文氣都灌進去了，然后……”她兩手一攤，“那東西自己飛了。”
岱宗幾乎懷疑自己聽力出了問題。
“怎么可能？”
“鬼知道他怎么做到的，那老頭總是和人類一樣，有很多非同尋常的奇思妙想。”過了一會兒她又補充道:“或者，也有可能是被別的存在給設計了。”
岱宗實在想不出要如何幫她找一件描述如此模糊的東西。
“你另請高明吧。”
“你不愿意幫我？”女孩語氣變得危險，“那，現在就還我錢。”
“叮鈴——”透明玻璃門推桿上掛的風鈴輕輕擺動。
王政走進來說：“我幫他還。”
墨鏡女孩打量了去而復返的王政一眼，說：“你確定？兩百萬可不是小數目。”
“我確定。”
女孩微微搖頭，“你可不要被他的皮囊給迷惑了，他……”
“如果我想要，可以有很多很多錢。”岱宗打斷了女孩還沒說完的話。
“但不會來得這么快。”王政沒有絲毫遲疑。
岱宗覺得她說的似乎有點道理。
“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他不覺得有人會愿意隨便拿兩百萬打水漂，但即使她有什么企圖說說也沒關系。
面前這兩位，他可以兩害相較取其輕。
“我……想變強。”
見識過這個世界的另一面之后，她無法做到只待在原地希冀路過的某人拯救。
“人類，是很脆弱的存在。“岱宗沒有問她為什么不去找秦陵，“無論如何也無法脫離肉體凡胎。只需要輕輕一把小刀，就能輕易奪去他們的性命。”
“只要能把奪走我性命所需要的時間從一秒延長到兩秒，就有意義。”王政回答。
岱宗沉默了。
這時，在一邊默默旁聽的女孩輕聲道：“想擁有力量？我可以幫你。”
＊
王政回到家中。
她手里提著裝有一小截柳條的透明袋子。
那位不認識的女孩告訴她，只要晚上把這個放在枕頭下睡覺就能發揮作用。
但持續時間只有一個星期，一周后再聯系。
她還給王政留了一張名片，上面寫著：西湖茶館，錢瑭夕。
光看這個名字，就覺得面前似有一名寬袍大袖、衣袂飄飄的古代仕女正乘著霞光緩緩而來。
“岱宗……是泰山的別名。秦陵，還有那天他的馬車，似乎和秦朝有關。錢瑭夕，她的西湖茶館……是代表著和西湖有關么？”
王政竭力地思考他們之間的聯系，“難道是，某種神秘組織的代號？或者是表明了他們的力量來源？”
可能性太多了。
多虧了小說編輯這份職業，大大地拓展了她的接受能力。
洗漱后，她枕著柳條，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她就這么睡到了第二天被手機鬧鐘吵醒。
“這……”
她很震驚。
居然沒有再做噩夢了。
“是巧合？還是真的起作用了？”
白天上班，王政發現今天的自己似乎格外精神。
思維反應非常靈敏，以往在電腦前久坐會產生的頭暈目眩也一直沒有出現。
不管怎樣，總之有好的變化就行。
在身上的利益價值沒有被消耗干凈之前，自己應該是安全的。
不過，錢瑭夕的事情可以告訴秦陵試探一下。
電腦屏幕上，企鵝號頭像閃動。
又有作者來找她了，她點開對話框，是一名新簽約不久的作者。
蓋被子吹空調:【編輯大大！在不在？】
……
為什么都已經寫在簽名上了還是沒用呢？
她回復:【不要問在不在，有事情直接說。不要抖屏，問推薦不回，重復問題不回，辱罵及人身攻擊拉黑。】
這些回答都已經整理了固定模板，大部分復制一下就好。
蓋被子吹空調:【哦哦，知道了，不好意思。】
然后沒有下文了。
王政嘆了一口氣，又繼續埋頭投入到審稿的大業之中。
＊
李成業又碼完了一章。
點擊，上傳，確認發布。
他今年高二了，是深市本地中學一名普普通通的學生。
嗯，或許能成為某知名文學網站的簽約作者，在高中生里并不算普通吧。雖然簽約作者實際上如過江之鯽，一撈一大把。
他沒和任何人說過他在寫小說，因為在大多數人眼里，這終究是“不務正業”，沒有出路。
何況他的學習成績還很差，基本每次都排班里倒數，唯獨只有語文考得還不錯。
李成業的愛好，是看小說。
那一個個充滿瑰麗想象的故事世界，是他深藏于內心的珍貴寶物。
多少個夜晚，他躲在被子里如饑似渴地追讀那些大神作家的文字，恨不得穿越進去化身主角和各種反派大戰三百個回合。
還有那些功能強大的法寶、美若天仙的女性角色，無不讓他心馳神往。
到了高二，他終于想著是不是自己也能動筆寫一寫。
看起來很多作者的寫作水平也就一般般吧，文筆還沒有我們這些高中生作文好。
說不定我也能一舉成名天下知呢？
至于學習……他已經放棄了。
反正也沒有誰真正關心我的成績，我只要將來能養活我自己就好了。
我要做我真正感興趣的事情。
一番心理建設之后，他懷抱著自己的夢想加入了碼字大軍。
但等激情褪去，他發現在網上寫小說這件事，和他想象的不一樣。
作者們的生活，并沒有那么容易。
尤其是他這種只能用來增加統計數據的——撲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