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春天的暖光穿過高大樹木的茂密樹葉，打在少年郎冷白透薄的肌膚上，惑人的丹鳳眼水波瀲滟，粗細適宜的眉毛尾部上揚，濃黑如墨，桃色的粉唇微微上揚，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明明看起來干凈純情，睫毛又長又直，底下生著一雙眸光晦暗不明的狹長鳳眼，連線條流暢的挺鼻紅唇也流露出一絲絲冷漠，偏偏眼下生了淚痣，給他添了幾分妖魅之氣，如仙清純。如妖魅惑，明明是多情的容顏，神情卻薄涼如冰。
賀書禮面無表情，仿佛方才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
但是耳邊縈繞作響的風聲，提醒著季清歡剛剛發生過什么。春風帶著濕潤的芳香氣息，輕輕的吹，吹在身上，本應該感到暖暖的像棉絮一樣輕軟溫柔，但是季清歡卻四肢冰冷，她委實騙不了自己，在清白和性命之間，清白算個毛線，她的的確確更想選擇保住小命，命都沒有了還要清白干什么，果然是只有在真正的身臨其境，她才沒骨氣地想著，于是提心吊膽的伺候賀書禮這死變態，當初還不如去做二爺的丫鬟，那樣最起碼還有命去想其他的。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詭異的靜謐，小廝蕭山跑過來喚道：“三爺！”
季清歡松了口氣，回過神來，慌忙虛捧著賀書禮的手，吹了兩口氣，眨巴眨巴眼睛笑著問道：“……三爺，手還疼嗎？”說著，又趕緊“呼呼”地補了兩口，道：“奴婢就說會傷著手吧，您看，這都有紅痕了！”
賀書禮因為這一年的修養，因此他的手顯的很白，十指修長清秀，骨節分明。繩子勒出的紅痕覆蓋住他掌心雜亂的紋路，虎口也被擦傷，幾道傷痕更是有些觸目驚心。
那不知死活、自命清高的丫鬟終于從極度的恐懼中回過神來，臉上的血色盡失，雙眼瞪得溜圓，仍帶著一臉的驚恐，連滾帶爬地拼命與賀書禮拉開距離，慌亂中手肘擦破了皮，發髻也散了，狼狽不堪。
季清歡見狀，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了起來，她霍地站起身，一把提起裙擺，大步上前，對著那丫鬟狠狠踹了兩腳，力道之大，讓丫鬟悶哼出聲。季清歡揚起眉毛，兇巴巴地罵道：“真是可惜了你人模人樣的長相，卻是個蠢物，平白糟踐了！滾！”那矮個丫鬟此刻哪還顧得上什么禮數，滿心只有逃生的欲望，撒腿就跑，腳步踉蹌，仿佛身后有惡犬追趕，眨眼間便沒了蹤影。
賀書禮坐在輪椅上，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聽到季清歡這番呵斥，他挑起眉毛，饒有興致地瞧了她一眼，心中暗忖：這丫頭，還真是個記仇的主兒。
蕭山見主子這一出“戲”沒能收場，眼看著那丫鬟踉蹌著跑遠，腳步倒挺快，心有不甘，便又喊了一聲：“爺。”那聲音里透著請示，似是想要去把人抓回來。
賀書禮卻微微抬手，制止了他，示意不必去追。轉而，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般，直直地射向季清歡，眼神里透著探究與疑惑，半晌才用那低啞得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嗓音問道：“你怎會這么巧合的出現？”
季清歡心里“咯噔”一下，像是有只無形的手瞬間攥緊了她的心臟。她下意識地攥緊裙擺，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臉上卻還得努力維持著鎮定。
“三爺這是起疑了，可千萬不能說錯話，否則今日這處境比那丫鬟好不了多少。”她暗自思忖，腦子飛速運轉，試圖拼湊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回三爺，奴婢本是想抄近路去取菜，幫著做些雜活，哪曉得會在這兒碰上這檔子事兒。”季清歡微微低頭，避開那如炬目光，聲音盡量平穩，可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泄露了她的緊張。
賀書禮似笑非笑，并不相信。
季清歡趕緊豎起三根手指頭指著天，誠誠懇懇道：“奴婢對天發誓，絕對沒有騙三爺，否則必遭天譴，天打雷劈！”她知道，古人很看重誓，但她又不信這些，眼下先糊弄過去保住命再說。
瞧了一眼賀書禮手上的傷痕，季清歡懇切道：“三爺，您若覺得奴婢說話不好聽，回了凌霄院再處罰奴婢便是，當下最要緊的是先把您手上的傷處理了。還有這繩子……”
季清歡彎腰撿起軟鞭，用袖子擦干凈，還暗暗摸了摸，也不知什么材料做的繩子，拽起來那么結實。
賀書禮低頭看著手上勒出的傷痕，神色淡漠，吩咐蕭山道：“把我血染的紅色長繩拿著，回去。”
季清歡雙手一顫，險些把繩子扔了出去，賀書禮這廝果然變態，竟然用血將繩子染成紅色做武器。
還回繩子，季清歡將雙手貼在大腿外側搓了搓，方才碰過繩子，現在心里莫名的有種罪惡感，得擦掉才會安心。
季清歡低著頭，一路盯著輪椅的車轱轆。
她兩手空空，心里直突突，想到菜還沒從廚房拿來，也不知今晚還有沒有命做菜吃菜了。
心情低落地回到了凌霄院，季清歡一見胡媽媽瞬間就紅了眼圈，等賀書禮進了上房，看不到身影，她立刻沖到胡媽媽懷里，死死地摟著她，哭喪著臉，道：“胡媽媽救我！”
胡媽媽攬著季清歡的肩膀，關心的問她：“怎么了？”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胡媽媽很喜歡季清歡，這丫頭老實乖覺，貼心善良，而且很有眼色，會做事，又沒有野心，但這才沒幾天，竟跟著賀書禮的屁股后面回來，還向她求救，于是不免心生疑惑。
有了前車之鑒，胡媽媽不免心生警惕，肅了神色道：“你對三爺做了什么事？”
季清歡深吸一口氣，語速極快道：“我取菜的時候，在后山看到有個丫鬟要對三爺投懷送抱，被三爺勒了的脖子，我怕三爺傷到手，并且還要為此再擔上不好聽的名聲，我便立刻撲上去阻止，雖然救下了投懷送抱的丫鬟，但是好像惹三爺生氣了，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