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劉閣老本就最愛惜名聲的。

劉閣老誠惶誠恐，他哪里會不明白皇帝對賀書禮的重視，根本不敢在皇帝跟前承認劉家企圖悔婚，只說有些誤會。

皇帝到底給劉閣老留了幾分顏面，并未逼問，當下放走了人，心里卻還是惦記此事。

劉閣老回去之后，把兒子兒媳孫女三人一齊訓了一頓，命令夫妻倆必須把孫女嫁過去！他又不是只有這一個孫女，犯不著為了一個丫頭片子得罪侯府，還在皇帝心里種一根刺。

夫妻倆挨了罵，二人回了院子一合計，根本想不出完美解決的辦法，夫妻兩個吵了一架，當爹的怪娘把女兒寵壞了，當娘的怪爹沒有本事替女兒覓得良婿。

兩夫妻倆相互責怪完了，最后只商議出一個辦法，趁早求得寧陽侯府原諒，兩家和解，以免女兒嫁過去任人磋磨。

雖知道王氏輕易不會松口，劉夫人這個做娘的狠不下看著女兒入火坑，只能想盡辦法去試一試。

除此之外，劉夫人還要去勸說女兒服從，她在劉小娘子面前邊哭邊說，小娘子也哭哭啼啼地道：“娘，總不能讓祖父名聲蒙塵，要不、要不女兒就下嫁了吧，便是念在我這份體貼的心意，寧陽侯夫人也不該為難我才是。”

劉夫人驚呆了，木木地瞪大了眼睛，張著嘴看著女兒，幾天前明明還要死要活地鬧著連面也不肯見，現在怎么突然就懂事改口了？

劉小娘子終于答應嫁去侯府，換了任何一個四肢健全的人，劉夫人也就歡歡喜喜地給女兒準備嫁妝了，偏偏是賀三這個殘廢，她心如刀割之下，還要再拉下臉找寧陽侯夫人面前求和。

在龍隱寺里，劉夫人和王氏已經鬧僵了，如今想要說和，沒個中間人，去了侯府必然要吃閉門羹。

查問走動了一大圈，劉夫人打上了長平侯夫人的主意。

自上次長平侯夫人參加完侯府牡丹宴，兩家兒女的親事還在慢慢地說和。

長平伯家看重的是寧陽侯府嫡房嫡子的身份，但是嫡房現在只有賀書禮和最小的哥兒還未成親，長平侯絕不會將女兒嫁給一個殘廢，所以退而求其次，只要賀四不是暴虐不學無術的紈绔子，長平侯府便愿意嫁女過去。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本來牡丹宴老夫人是準備讓賀三相看的。只因賀書禮的脾氣古怪，反倒成全了賀四。

長平侯府如今同寧陽侯府，是準姻親關系。

劉家幸得與長平侯夫人娘家有些關系，打點了幾日，終于登了門見到了寧陽侯夫人。

劉夫人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也是豁得出去，她在長平侯夫人面前斷斷續續地哭了小半個時辰，又舍了不少好處，才讓對方答應去寧陽侯府試一試。

劉夫人離開長平侯府，上馬之后立刻換了臉，痛心疾首地同身邊的媽媽道：“上半年收的印子錢這就流出去一小半了，哎！”

下人寬慰了兩句，劉夫人也懶得再多說。

沒過幾日，劉夫人便等來了好消息，王氏答應上長平侯府赴宴，也就間接地同意了跟她見面。

劉夫人半喜半憂，長平侯府只是做個中間人，倒是好打發，寧陽侯府那可是奢侈慣了的，不實實在在地大放血，根本塞不住王氏的嘴。

本是打算留給兒子的五十萬兩白銀，劉夫人只好拱手讓人，至于兒子媳婦和姻親那邊的埋怨，為了女兒的將來，她也只能生生忍受！

這廂王氏得了長平侯夫人的口信，原是打定了主意要讓劉家吃些苦頭替兒子出氣，一聽說劉夫人拿了五十萬兩白銀出來，便忍不住心動。

這些年打理內宅，王氏里里外外不知道貼了多少銀錢，如今孩子們都大了，個個都要娶婦生子，頂頭還有個婆婆，同輩的二房也是虎視眈眈，她沒少為銀子的事發愁。這么肥美可口的肉送到嘴邊，饞也饞死人。

王氏糾結了一番，同丈夫仔細商議了許久，決定赴宴，至于賀書禮那邊，她也要親自去安撫。

次日，王氏便端著親手做的燕窩到了凌霄院。

賀書禮向來起的早，所以王氏去的時候，他已經洗漱罷了，用完了早膳。

季清歡剛準備進屋子收拾碗，見王氏在里邊，便沒進屋。

王氏放下燕窩，笑吟吟道：“書禮，再嘗嘗娘做的燕窩。娘親自用銀針挑的黑絲，泡發燕窩，撕碎洗凈。將煮熟之肉，取半精白切絲，加雞肉絲更妙。入碗內裝滿，用滾肉湯淋之，傾出，再淋兩、三次。其燕窩另放一碗，亦先淋兩、三遍。俟肉絲淋完，乃將燕窩逐條鋪排上面，用凈肉湯，去油留清，加甜酒、豆油各少許，滾滾淋下，撒以椒面?！?/p>

揭開釉里紅纏枝花卉紋碗，王氏溫柔笑道：“你看。”

賀書禮挪眼看去，燕窩已經煮成了玉色，淡雅剔透，瞧著便很有食欲。

王氏將碗推到賀書禮跟前，笑道：“三郎嘗一嘗?！?/p>

王氏溫柔的反常，季清歡總覺得怪怪的。

屋子里，賀書禮吃了一口，柔滑雅致，清甜可口，入口即化，他已經許久未曾吃過這般精致的燕窩，何況還是王氏親手做的。

賀書禮吃到一半，王氏攥著帕子道：“三郎，娘今日來，是要跟你說你的親事?！?/p>

賀書禮執勺子的手頓住，擱下碗和勺子，擦了擦嘴，道：“母親說罷?！?/p>

王氏今日只帶了一個丫鬟來，雙手絞著帕子，道：“劉家服軟了，請了長平侯夫人做中間人，請咱們去長平侯府赴宴，屆時劉小娘子當面跟你道歉，你看這樣可好？”

季清歡忍不住挑刺，劉家道歉，這不是應該的么，大夫人怎么用個反問句？

賀書禮面色如常地點點頭，道：“好?！?/p>

王氏扯著帕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柔聲道：“劉小娘子畢竟年幼，雖然犯口舌之錯，但是罪不至死，我們的態度若是過于強硬，外人難免說你狹隘。不如給小娘子一個改過的機會，待她向你斟茶道歉了，兩家便重歸就好?！?/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