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書禮解釋道：“替祖父母守孝一年即可，她祖父先去世，沒過多久祖母也去世了，導致前前后后耽擱了三年。”

季清歡點著頭道：“原是如此，奴婢明白了。”郭小娘子果然夠倒霉的。

她的視線掃了過水榭的菊花，有閑雅灑脫、多姿華麗的懸崖菊。株株枝條懸垂而下，朵朵小花密似繁星，它們肩并著肩，膀挨著膀，神態不一，各具情趣，或似孔雀開屏，或如銀河落地，或若蛟龍探海……真是仙容窈窕，妙趣橫生。有白色的繡球菊，莖筆直筆直的，葉子肥大，莖和葉子都是碧綠碧綠的，白色的花瓣密密層層，一層一層地往里包，遠遠看去，宛如一個大雪球，聞一聞還有一股清香呢。更是有黃白色蕊若蓮房的萬齡菊，粉紅色的桃花菊，白而檀心的木香菊，黃色而圓者的金鈴菊，還有純白而大者的喜容菊，品種繁多，爭奇斗艷，瑰麗奪目，美不勝收。真真正正的應了宋太守之婿李遵勖曾贊賞菊花“此花開后更無花”。

賀書禮順著季清歡的視線看過去，菊枝彎曲如傘蓋，花朵密如錦緞鋪陳，他一面讓蕭山推著他出去，一面淡聲道：“這些不過是為了賣弄富貴，真正會賞花的人，當尋覓無錫蕩口珍貴奇異的甘菊，用古雅的陶泥花盆種植株兩三株，待到花開的時候，葉子濃密厚實，莖干挺拔秀美，再置于幾案臥榻間，坐臥把玩，才叫領悟菊花的之真性情。”

季清歡沒見過賀書禮說的東西，也從未體驗過這樣的閑情逸致，但是這段話從他嘴巴里緩緩地吐出來，便讓人心生向往，不由自主地在腦子里勾勒出了相應的場景。

她笑一笑，道：“這般雅事，奴婢是沒福氣享了。”

賀書禮并不言語，主仆三人一道去了花廳，見過寧陽侯府長者之后，便坐了下來。

沒多久，過家的人和長平侯府的人就到了，他們與王氏見了禮，便同寧陽侯的小娘子和爺們一道去水榭賞花。

這種場合，少不得作詩投壺畫畫，賀書禮技藝超群，他便懶得參與，坐在臨水的角落里，而其余小輩們則玩的不亦樂乎。

王氏與郭夫人看著歡笑的孩子們，也都忍不住笑了，兩人接耳說了會子話，大太太氏同長平侯夫人也有說有笑，四人一齊起身往花廳暖閣去了，水榭這里交給了世子夫人羅氏照看。何書記和賀四賀五兩個兄弟也走了，賀二因為被賀書禮趕出去，因此賀二和二太太就沒來。賀家的其他人也就心照不宣了。

沒了長輩，只幾個年紀不大的太太坐鎮，二房其他的小娘子和爺們便鬧地越發厲害，語笑喧闐，好不熱鬧！

郭婉本身喜靜，遠遠地坐在長凳上的一邊，她是郭家長女，家中弟弟妹妹很多，她向來不受寵，在家中最大的責任便是照顧好弟弟妹妹，即使到了侯府作客，郭夫人仍舊把弟弟妹妹留給她照顧。

菊花迎風微動，郭婉帶著弟弟妹妹賞玩菊花，她穿的很素凈，她一身淺碧色云綾暗花斜襟褙子，竹青色長裙，一支梅花悄然地綻放在裙裾間，頭上除了一只玉簪和金釵，再無其他飾物。

孫氏見郭婉脫不開身，便走過去，笑道：“姑娘，把幾位小娘子和小郎君給我的丫鬟照顧吧？”

郭婉知道自己的弟弟妹妹絕對不會愿意，便婉拒了。

孫氏走開后，郭婉微微垂首，眉頭輕輕地皺著。

季清歡立在賀書禮的身邊，垂頭低聲道：“三爺，國小娘子好像有點兒郁郁寡歡。”

郭婉的弟弟妹妹，看起來都不是聽話的主，看來是被郭家認寵壞了。

賀書禮朝坐在他對角的郭婉那邊看了一眼，她正看著大太太身邊的菊花出神，他收回視線，道：“少說話。”

季清歡暗道，賀書禮桃花沒開幾朵，大部分都爛得不行啊，好不容易來了郭婉這朵好桃花，怎么不知道好好呵護呢！

水榭的里的氣氛漸漸活絡了起來，長廊外走來了個打扮嬌艷的人，杜鵑端著糕點過來，道：“二夫人叫奴婢拿過來的，兩位爺，太太姑娘們慢用。”

季清歡瞧了杜鵑一眼，她今兒傅的粉很厚，仔細看便不難看出，她的脖子上有淡淡的紅痕。

杜鵑是孫氏的大丫鬟，府里沒幾個人敢動她，莫非是杜鵑在二老爺那里吃了苦頭？

季清歡剛琢磨完，杜鵑便走了。

小娘子們紛紛去拿糕點，羅氏著丫鬟送了一塊兒給郭婉，她問弟弟妹妹吃不吃，郭小郎君和小娘子玩的正高興，頭也不抬地說不吃。

郭婉便謝了丫鬟的好意。

小郎君和小娘子玩了一會子，扭頭看見好幾個人都在吃糕點，態度隨意地對郭婉說：“我要吃，你去給我拿。”

郭婉臉皮薄，不好意思去人群里邊拿東西。

季清歡眼看羅氏正同剛進來的管事媽媽說話，她便去桌上拿了一塊兒糕點給小郎君，道：“郎君吃罷。”

郭婉抬頭一瞧，溫婉地笑了笑，輕聲道：“謝謝姑娘。”

季清歡搖搖頭，朝賀書禮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靠近郭婉小聲道：“是三爺的意思。”

若賀書禮不許，早就喊她回來了，可見還是默許的。同時季清歡也有自己的打算，反正郭婉肯定是要進門了，趁著小娘子入府之前便打好關系，等過了門，肯定會答應放她出府的！

郭婉朝賀書禮投去一個感激的笑容，賀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并未有任何示意。

接著幾位爺覺得沒什么意思，便悻悻離去。

爺們兒都走得差不多了，賀書禮也不想多待，也命蕭山推著他走。

主仆三人才走出去沒多久，園子里當值的丫鬟提著水桶，看見賀書禮唬了一跳，一桶水打翻，飛濺到了他的衣擺上。

小丫鬟嚇得瑟瑟發抖，跪下磕頭。

季清歡忙道：“還不快走，擋道做什么！”

小丫鬟忙不迭地提桶跑了，像是身后有鬼魅追著她似的。

郭婉不知道怎么也坐不住了，牽著她弟弟妹妹出來，走到賀書禮身邊，掏出帕子，溫聲道：“三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