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我來了。”
“你不該來。”
“我畢竟已經來了。”
方巖神色復雜地看著不遠處高大的身影，蜂腰猿背，鶴勢螂形，體格健壯，濃眉短發，面相古板，正是此前方巖拜師學藝的對象——陳師傅。
歲月是把殺豬刀，能夠將軍校校草打磨成油膩中年人，也能夠將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腐化污染成為一頭——怪異。
是的，眼前陳東升已經不是昔日的陳東升。
鬢毛須張，狼型瞳孔，嘴型外凸，嗜血獠牙，黑毛似鐵，鉤爪尖長，腳似蹄子。
他周身縈繞著綠色光斑，形如夜間螢火蟲，實則是墳墓中感染極強的病菌，一旦沾染上，輕則感冒流鼻涕，重則發燒無力。
盡管陳師傅現在朝著拳館方向保持跪拜姿勢，方巖卻一點都不敢小看他。
哪怕是面對游戲世界中的馬芳老師，都沒有陳師傅帶給他那么直觀的恐懼感，眉心中隱隱有股刺痛感，生物本能自帶的直覺，瘋狂警示方巖趕緊逃命。
強！
陳師傅的這種強大，已經超越了人類的范疇，那種虛無縹緲的氣勢竟是化作真實，凝實如山岳，甚至方巖單單距離對方一百米，就已經感覺到呼吸有些困難。
這絕不是黑鐵級別！
方巖猜測，或許陳師傅已經突破黑鐵級，成為在那之上的恐怖怪異。
“看在我們師徒份上一場，你趕緊走吧。”
陳東升沒有去看方巖，他生怕自己按捺不住體內嗜血的沖動，把自己曾經最看好的后輩殺死。
他已經做了很多錯事，殺死了親如父親的師傅，殺死了同門師兄弟，甚至差點殺死最崇拜自己的小師妹梁玉。
他，不想再造無謂的殺戮。
那，只會讓他陷入瘋狂！
方巖沉默。
盡管相處的時間不長，方巖多少有些了解陳師傅的為人，從他顫抖的潮汕口音中，方巖察覺到他在竭盡全力地壓抑自己。
一邊凝視著陳師傅，方巖腳步后撤，待對方消失在視線中，方巖鉆入一片高樓大廈的廢墟中，轉眼消失蹤影。
方巖不斷地往前疾跑，本能地讓他遠遠地離開陳師傅。
跑出將近七公里外，方巖才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環顧四周，這里曾經是羊城最繁榮的珠江新城，如今已經人去樓空，一半剩下碎石瓦礫，一半成為搖搖欲墜的危樓，鋼筋果露在外，招牌迎風招擺。
方巖豎起耳朵，隱隱聽到聲音。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方巖貼著墻邊謹慎行走，站在拐角處，眼角余光探入左手邊，一個身著勁裝的女人，手持八斬刀，左右躲閃，和一頭全身布滿膿包的行尸游斗。
八斬刀是詠春刀法專用刀具，是由兩把一樣大小的刀組合而成，若是分開，交叉平放看似一只蝴蝶，所以又被稱之為蝴蝶刀。
八斬刀，刀面狹窄，刀鋒尖銳，通常刀身長40厘米左右，適合狹窄環境貼身戰斗，古時用于江上舟艇作戰，主要攻擊方式以直刺、枕攔、構斬為主，搭配下盤穩重步法，能夠將一寸短一寸巧的優勢發揮到極致。
只可惜，勁裝女子水平不行，出刀不夠決然，腳步不夠輕快，除了借助刀鋒，不痛不癢地在行尸身上刮開幾道深淺不一的口子之外，并沒能造成致命傷勢。
行尸不同人類，屬于食尸鬼毒腐化感染的失敗轉化者，雖然沒有食尸鬼那般高額的敏捷屬性，卻繼承了強悍的體質，除非是將行尸腦袋砍下來，否則，任由身上傷勢再重，哪怕心臟被擊穿，也是毫無用處。
這是方巖之前在地下停車場，對付八頭腐化行尸的心得體會。
看清楚勁裝女子是什么人，方巖從掩體中躥出。
猛虎出籠，閃電出手。
丹田流出一股氣勁纏繞拳頭，伴隨著方巖一拳擊中行尸腦袋，血液呈現放射狀散射。
撇頭看著勁裝女子一臉嫌棄擦身，方巖笑道：“玉姐，抱歉，剛才用力大了點。”
“你是……”梁玉停下手中動作，仔細觀摩方巖后，美眸浮現出一抹霧水，“方巖？真的是你？”
“如假包換。”
“太好了，你還沒有死。”
梁玉高興地抱住方巖，她實在是興奮的有些失態。
在失去了父親，失去了最疼愛自己的師兄，活在這個見鬼的時代里，若不是心里的仇恨早已扎根，或許她早就已經發瘋了。
“玉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陳師傅他……”
方巖還沒說完，梁玉眼神刮了他一眼。
那眼神極為陌生，鐫刻著刻骨銘心的仇恨，梁玉恨恨道：“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那個人，不然的話，我們絕交！”
“好好好，我不提，總行了吧？”
方巖好言好語，總算把梁玉哄住，讓她情緒恢復正常。
“你等我下。”
梁玉蹲下身子，在行尸身上一陣摸索，什么東西都沒有找到，最后只能從一灘肉泥中，尋找到行尸留下的尖牙利齒，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取走，放在專門的口袋里。
完事后，梁玉拍了拍方巖肩膀，道：“別看了，我是不會貪圖你的戰利品，待會我帶你去幸存者營地，將這幾顆行尸牙齒換掉，能夠兌換一碗泡面。”
梁玉暗暗擦了擦口水，似乎一碗泡面就已經讓她垂涎三尺，就連小肚子都忍不住發出抗議的響聲。
注意到方巖帶著深意的目光，梁玉老臉一紅，連忙擺手：“錯覺，剛才的都是錯覺！”
“好啦。”方巖阻止梁玉拙劣的表演，按捺笑意，道：“玉姐，你以前那么照顧我，不就是一碗泡面嘛，你待會拿去就是。”
“真的？”
梁玉直勾勾地盯著方巖，生怕他只是在戲弄她。
在幸存者營地，她看過太多所謂的強者，以戲弄弱者為榮。
方巖目光澄澈，不像是作假。
梁玉鼻子一抽，心中流過暖流，若不是經歷過社會毒打，她恐怕眼淚已經掉下來。
她趕緊背過身去，免得讓方巖見到她的失態，快步向前。
“方巖，快點跟上，再晚點的話，幸存者營地就要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