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慢慢地長大,轉眼間就從稚嫩嬌憨的圓糯團子出落成娉婷嫵媚的小美人,一顰一笑,顧盼生姿。
盛小將軍次次遇見小公主,總是莫名的臉紅。偏偏又舍不得移開眼去,就想時時刻刻的盯著她瞧著她。
小公主已經十四歲,皇帝也步入中年,迎來了他的五十壽辰。
皇帝的五十整壽自然是要大肆操辦一番,宴請各國使者來朝恭賀的。
話說當今天下,四國鼎立,各安一隅。明面上四國各自安好,互不干擾,實則是波濤暗涌,危機四伏。
東為大燕,南是明楚,西有魯齊,北為昭越。其中明楚最強盛,大燕和昭越勢均力敵,至于魯齊則是最為勢弱。
明楚國君溫和仁慈,不喜戰伐,也無開疆拓土的野心。這些年來,明楚少有戰亂。
而大燕和昭越勢均力敵,平日里邊境接壤處總是會有大大小小的戰爭摩擦,兩國之間早已勢同水火,但明面上仍然維持著虛假的友好。
至于魯齊,自知勢弱,早早便靠在明楚的羽翼之下。
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魯齊也因此能在這亂世中勉強站穩腳跟。
近幾年來,大燕和昭越之間的戰事越來越頻繁。
在小公主十二歲時,鎮國大將軍不幸戰死沙場,盛小將軍承父親遺志,開始領兵打仗。
十七歲的盛將軍第一次掛帥出征,凱旋。
自此,是一戰成名,威名遠揚。
盛將軍也是爭氣得很,未曾辱沒了父親的威名,這些年來,一直都是勝多敗少。
前些時候,大燕和昭越才打過一仗,昭越對上那大燕年少有名的盛將軍,慘敗。
正巧又趕上大燕皇帝的五十壽辰,戰敗的昭越特派其太子安堯和國師傅翊充當使臣前來祝賀。
昭越太子安堯,性格怪異,心思深沉。他曾是昭越皇室中并不算受寵的嫡次子,而今卻能越過兄長穩坐太子的位子。由此可見,他定不會是什么良善之輩。
至于那國師傅翊博學多才,擅用權謀,城府極深。如今不過二十五歲,就成了昭越的肱骨之臣,深得其君重用,自然也不是個好對付的。
昭越派這二人為使者前來賀壽,明面上是給予了大燕莫大的尊重,實際上不過是戰敗之后的小心試探罷了。
燕帝的壽宴在各國使臣獻禮之后正式拉開序幕。
宴上輕歌曼舞,鼓樂齊鳴,一切看起來是那般的和諧順利。
直到那昭越國師傅翊拿起酒杯站起身來。
“臣等受吾王委托特來為陛下賀歲,愿陛下福壽安康,愿大燕王朝國泰民安。”
這文縐縐的祝詞看起來再正常不過了。小公主卻是微微皺起了眉,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果不其然,只見那國師話風一轉:“臣聽聞大燕王朝地杰人靈,大燕子民個個能力卓然。不知今日臣能否有幸見識一下這大燕子民的風采?”
燕帝聞言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又迅速舒展開來。抬手示意歌舞暫停后,才懶懶地看向那昭越國師:“不知國師有何指教啊?”
“臣于幾年前偶得一古籍,里面記載的乃是失傳已久的古戰棋,以黑白子為兩國,以棋盤為戰場,黑白棋子彼此攻城掠地,勝者為王。其中有張棋譜,臣無論如何也無法破局,我昭越子民也是無人能解。”昭越國師頓了頓,拿出那棋盤,滿臉的期待,“不知陛下的臣民中是否有能人志士能解此局?”
燕帝微微瞇起眼,心中冷笑,這小小昭越在戰場上輸了,便想著在這棋局上爭一爭,真真是無賴得很。難不成還真以為一盤小小的棋局便能難住我大燕王朝的臣民?真是可笑至極。
“眾位愛卿,但凡有辦法破局的,自行上臺同那昭越國師手談一局。”
燕帝顯然是輕視了那昭越國師,既然是想刁難一番,自然是有備而來,想來那棋局是真如昭越國師所說的,至今無人能解。
果然,一連幾人都敗下陣來,燕帝的臉色越來越沉,眉頭緊蹙。
在幾位棋藝大師挑戰失敗后,滿座竟是無人再敢上臺。
昭越國師見此,垂下眼眸,淺笑著看那星羅密布的棋盤,好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這樣子看在小公主眼里是礙眼極了。
小公主平日里除了看書,玩鬧,最大的愛好便是下棋。
琴棋書畫,她旁的都不通,獨獨只有棋她最為擅長。
別看小公主年紀尚小,可那棋藝卻是精湛得很。她總愛纏著父皇和皇兄們對弈,次次都能出其不意的勝利。
就連盛將軍這個戰場上的傳說,將自己畢生所學之兵法運用到棋盤上,小公主也能有條不紊地見招拆招。
小公主盯著臺上那復雜的棋局,皺著眉頭沉思。
挑戰的人一個個興致沖沖地上去又一個個垂頭喪氣地下來。直到最后,再無人敢上臺。
來來去去的幾盤對弈,倒是讓小公主看出一些門道來,原本緊緊鎖起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
盛將軍自從宴會開始,視線就未曾離開過小公主。
他會棋,卻懶得上去挑戰,且不說這下棋乏味的很,輸贏還不定,就單單看這下棋時間冗長,倒是平白減少了他看著小公主的時間。這等吃虧事,他才不愿意干。
盛將軍見小公主眉目舒展,嘴角帶上淡淡的微笑,就知道,她心里已有辦法應對了。
他從不會質疑小公主的棋藝,在他被小公主在棋局上狠狠虐過千百遍之后。
他記得,上一次他和她對弈,她就是露出了這樣的表情,結果他輸得慘不忍睹。
“看來,貴國也無人能解這棋盤?那真是可惜呀,可惜。”
昭越國師輕飄飄的一句話氣的燕帝是臉色驟變,剛想出口斥責,卻被一個嬌軟俏皮的聲音打斷。
“父皇,兒臣瞧著這棋局甚是有趣,正巧前幾日兒臣剛學了下棋,今日斗膽想與國師切磋一下。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小公主微微抬起頭來,水靈靈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皇帝,卻是悄悄地眨了一下左眼。
皇帝臉色突然緩和下來,點點頭以示同意。
小公主這才施施然走上臺來,抿了抿嘴,靦腆地笑道:“國師,懿清學藝不精,還望國師能手下留情。”
棋盤上黑白雙子勢均力敵,白子略占上風。剛剛上場的人多是選擇白子,而小公主卻是率先拿起了黑子。
“黑棋先行,懿清喜歡先走一步。”
見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小公主開口解釋道。說完垂下眼眸,不好意思地笑了。
昭越國師見此,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眸光微閃,似有暗芒劃過。
眾人紛紛搖頭,只覺得這小公主就是在胡鬧。
如今這棋盤局面明顯是白棋更勝一籌,擇白子才能穩中求勝,擇黑子勝率太小,太過于冒險。
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見此卻是微微瞇起眼,悠哉悠哉地摸著胡須,意味深長地笑了。
小公主拿起黑子,卻是遠離雙子戰圈,遠遠地在邊緣處落下。
在昭越國師白子落下后,小公主未加思索又隨意地放下黑子,黑子所在位置是雜亂無章,毫無邏輯可言。
在座見小公主如此隨性,也不再有任何指望,或是獨酌或是品食,關注棋局的人是越來越少。
盛將軍卻是撐起手臂托著下巴,認真地盯著臺上。
他像是在認真看兩方對弈,實際上他的視線所停留之處一直都在小公主身上。
一來二去的兩方對峙,小公主下得隨意,黑子被白子吃掉了許多,卻仍沒有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似乎每一次白子想要剿滅黑子,黑子總是很狡猾地溜走。
就這樣,二人在棋局上僵持著,黑子所剩的不過二分之一,而白子卻只是碰巧被黑子吃走寥寥幾個。
等到這時,小公主微微垂下頭,嘴角揚起了詭異的弧度。
只見小公主又是隨意地落下一子,但這次,整個棋局豁然明朗起來。
只見那黑子零散地落在棋局上,卻是恰到好處的堵死了白子所有的生路。
如同一個密不透風的大網,將白子一點一點的攏在其中,毫無生機。
昭越國師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如同被定住一般,一動不動。
沉默良久后,他緩緩抬手,投子認輸。
“是在下輸了。”
小公主卻是歪了歪頭,眨了眨眼睛,笑著說道:“國師,承讓了。懿清學藝不精,難得國師相讓,這才堪堪勝出。”
說完,慢慢起身,撫平衣上的褶皺,從容淡定地走向自己的席位。
只是不知為何,總感覺有道目光落在后背,讓人脊背發涼。
也確實如小公主所感,有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她,如同猛獸盯上了自己的獵物一般。
好一出扮豬吃老虎,好一招斷尾求生。昭越太子安堯拿起酒杯憤憤地一飲而盡,掩住了眼中的陰暗與算計。
“好,好,懿清,這才幾日,棋藝便又大有進展,不錯,不錯,該賞!”
皇帝見這危機解除,心下大喜,賞了小公主許多東西,全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兒。
小公主歡喜極了,杏眼彎彎,掩去了眸中的點點星光,丹唇微微翹起,含嬌帶羞。
這一笑,不只是讓盛將軍再次驚艷,就連那昭越太子的眼里也只剩下了小公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