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經到了初冬。

山林里的樹葉已經落盡，天氣也逐漸一日日的寒冷。

怕她會凍到，妙音給樂瑤穿上了厚厚的冬衣。

見這丫頭坐在門外已經大半個時辰，竟然連屁股都沒挪動一下，妙音心里很是酸澀，以往她哪里會這么安分的待著，只怕早和妙香那瘋丫頭去庵外玩耍了。想到自從那夜和妙香吵鬧過后，已經有好幾日沒見到妙香的面，妙音心里也有些難過。

掃了眼空蕩蕩的院子，神色黯然的妙音走過去拉著樂瑤的手，溫聲勸著，“瑤兒，院子里起風了，和姑姑回屋子里吧。”

“姑姑，起風了，會下雪嗎？”

樂瑤抬起腦袋，低聲的問著，烏黑的大眼已經沒有以前那么有神。

望了眼灰沉沉的天空，妙音苦笑著，“會的吧，等下了雪，妙香姑姑會用雪煮花茶給瑤兒喝呢。”

“瑤兒，你瞧鴻升哥哥給你捉了只紅嘴鳥兒呢。”

鴻升手里抓著一只撲棱著翅膀的鳥兒，興沖沖地跑進院子里。

見到鳥兒，樂瑤也沒多開心，她反而把身子藏在妙音的身后，僅僅露出小腦袋，警惕的眼睛朝鴻升興奮的臉打量著。

這些日子，大少爺總是悄悄的來庵里陪著傻乎乎的小丫頭，卻沒讓樂瑤信任他。

鴻升隨著主子來過好幾次依然沒和樂瑤熟悉。

他把鳥捧的離樂瑤近了些，見她的眼身朝一旁看著，為了抓這只鳥，自己可沒少費心思，見這丫頭連正眼都不看，心里不禁有些挫敗，“瑤兒，這鳥很漂亮呢，你咋不稀罕呢？”

也想讓樂瑤快活起來，妙音笑著夸贊著鴻升，“瑤兒，你鴻升哥哥可真有本事，竟能捉到這么漂亮的鳥兒。”

“唧唧。”

鳥兒被人束縛，撲棱著翅膀哀叫著。

腦子一瞬想到幾個堂兄和村里的孩子們拎著頻死的鳥追著自己恐嚇，那鳥的慘叫聲和這只紅嘴鳥叫的好像。

霎時臉色慘白的樂瑤瞟了眼姑姑的笑臉，搖著腦袋，把手從妙音手里抽出來，捂著小臉轉身朝屋子里跑。

這丫頭經常發呆，連自家大少爺都不開心，見樂瑤躲進了屋子里，鴻升失望的問著，“妙音師父，這么多天了，我和大少爺也常來你們的院子，瑤兒咋還是那么膽小呢？”

“唉，原先瑤兒頑皮的很呢，就是那次摔下了樹，就成了這怯懦的模樣，我都快愁死了啊。”

瑤兒頑劣時自己煩惱，如今見人都躲著，她又憂愁，妙音長長嘆口氣，滿臉都是黯然。

把鳥交給妙音，蔫巴巴的鴻升也朝外走。

今兒一晌的努力算是白費了，早知做些無用功，還不如在山上多砍些柴火呢，一天兩擔柴挑到鎮上也就能換十個銅板，可他也不敢坐吃山空，當初借桃紅的銀子已經越來越少。好歹他用砍柴掙的銀子也能買上一斤米夠大少爺和自己吃上一日。知道自己那些日子沒趕過來，大少爺吃了好幾日的南瓜湯，他心疼的直流淚。

也不知大少爺準備在山上待多久，若是老爺從外地還沒回來，只怕他和大少爺要在山上熬到過年。這天是越發的冷咯，縮縮脖子，鴻升把衣領朝上拉拉，邁開步子朝前走著。

扛著半捆柴回到茅屋，見大少爺正在用刀子專注的刻著塊木頭，大少爺讀書之余，也會用刻刀刻些小玩意把玩，若是能刻出幾件意頭好的，沒準他們就不缺銀子花用。

鴻升興奮的點著腦袋，”大少爺，你打算刻木頭去換銀子啊？快過年了，應該能賣不少銀子呢！”

“換啥銀子？你小子掉錢眼里啦，這是我給瑤兒刻的平安牌。”

為了找快合適的桃木，自己硬是用菜刀把茅屋前的那株大桃樹給砍的支離破碎。司凌挑著眉頭白了眼這個守財奴。

“那傻丫頭有那么多的尼姑們護著，哪里用得著你的平安牌啊，有這工夫不如刻幾個菩薩雕像換些銀錢，咱也好過年呢。”又是為了那傻丫頭刻的，鴻升不高興的撇著嘴，發著牢騷。

聽到鴻升這樣說樂瑤，司凌的臉立刻黑了，瞪著他氣惱的呵斥，“鴻升，不許說瑤兒傻！她只是病了，忘了過去。”

還要反駁，見大少爺的手被刻刀劃破，血一下子涌了出來，鴻升急嚷嚷著立刻就朝屋子里跑，“大少爺，你手破了，先別動，小的去給你找也藥啊！”

低頭看著手掌的血浸染的手里木牌都成了深紅色，司凌抽抽嘴角無聲的笑笑，“瑤兒，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別追我，把死鳥拿開啊……娘，瑤兒好害怕啊！”

因那只鳥兒的緣故，樂瑤半夜又被噩夢驚醒，她抽噎著鉆進了妙音的懷里。

“瑤兒別怕，姑姑在呢。”

把渾身打顫的樂瑤摟在懷里，妙音的心又朝下沉，這丫頭咋總是噩夢不斷呢。

抱著緊緊摟著自己脖子的樂瑤，妙音摸索著把床榻邊案幾上的油燈點亮，見她小臉上掛滿了淚珠，心疼的拍著她的后背，“瑤兒乖，姑姑給你拿大師伯做的安神茶喝一盞就不怕了哦。”

“不要，姑姑，瑤兒怕那鳥，姑姑不要丟下瑤兒啊。”

方才夢里堂兄們朝她身上丟了好多身上都是血的死鳥，尖尖的嘴巴朝外吐著血，樂瑤懼怕的身子掛在妙音身上縮成了團。

見樂瑤都嚇的成了直桑子，妙音的心都開始抽搐，忙安撫著，“好，姑姑不去，姑姑陪著瑤兒哪里都不去。”

抱著哄了好一會，樂瑤才不再哭泣，也閉上了驚恐的雙眼，偶爾打個哭嗝。

次日一早，看著樂瑤還在熟睡，眼下一大片的淤青。

妙音輕輕的用臉觸碰下她的小臉頰，起身去找大師姐。

聽到師妹求自己做法事給樂瑤驅邪祟，妙常氣的翻著眼，低聲呵斥著，“你真是糊涂，明知樂瑤是摔了腦袋，才會忘了過去，我看你才是中了邪呢。”

想到她的瑤兒那么小卻活在恐懼中，整夜都被噩夢纏身，即使自己被大師姐奚落呵斥，妙音也不生氣，她緩緩的跪下來，抓著妙常的衣擺，白著臉央求著，“大師姐，你是不知道瑤兒夜里被嚇的渾身都打哆嗦，我都六神無主了啊，我求求大師姐了，也只有你能讓瑤兒的心神安定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