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抒詞跟溫禾的第一次見面。
這時候的她卻不知,溫禾其實早就已經,預料到了她的到來。
林抒詞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在試探,想知道面前這個女人到底能不能看見自己。
畢竟這間屋子里光線如此昏暗,而自己還是魂體狀態,應當不可能會被看見。
可是出乎意料的,眼前的女人輕輕一咧嘴,笑了:“你好,不用再往后退了,不然你會撞到柜子的。”
林抒詞一愣,回過頭看了一眼,后背果然已經快要觸碰到堅硬的柜子了。
她轉身,眉毛擰著,有些遲疑的問:“你……看的見我?”
溫禾微笑著,毫不掩飾的輕輕點頭。
林抒詞繼續問:“為什么?”
溫禾沒答,而是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年芨這才發現桌子上安靜的擺著兩杯茶,純白的煙霧繚繞著往上盤旋,茶香四溢。
這分明,就是在等候自己的到來。
意識到了這一點,林抒詞也不再掩飾什么,走過去,在溫禾對面坐下:“你知道?”
溫禾依然點頭,纖白的手指端起了一杯茶,放在嘴邊小口的抿著,動作極盡溫婉優雅:“是的,我都知道。”
林抒詞看著她的舉動,沒來由的忽然就覺得,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她的印象里,從來沒有哪個人能像溫禾一樣,把喝茶這樣簡單的動作做得如此優雅,舉手投足間都是大家閨秀的風范。
她的視線往身下一掃,突然發現自己坐著的椅子居然是一把十分古老的太師椅,椅身通黑,古香古色的。
心下飛快的,閃過了一絲小念頭。林抒詞再次抬眼,屋子里沒有燈,只有零散的光線從墻壁縫隙中透出來,將溫禾原本就冷白的一張臉照得更加清潤蒼白。
溫禾輕笑:“現在,你知道了嗎?”
年芨垂著眸子,心里想著什么,嘴上已經說出了口:“你……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溫禾輕聲打斷,她的口氣依舊輕輕柔柔的,沒有任何壓迫意味:“是的,我跟你一樣。”
林抒詞瞬間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難怪。
聽到她這樣說著,林抒詞想到了什么,看著溫禾的臉,腦海里就忽然出現了一副畫面。
知道了一切真相以后,林抒詞瞬間啞然失笑。
她其實早該知道的,無論時空如何轉換,一個人本身的性格與習慣都絕對不會改變。
就像面前的溫禾。
即使穿著最平凡的現代服飾,即使頭發長長的披在身后沒有挽起來,即使臉上粉黛未施,可是骨子里的那股典雅溫婉的氣息,卻是盡顯無遺。
她不禁聯想到,這樣的美人,如果不是生在了現在,如果穿上了古代衣飾,如果淡淡描眉輕點朱砂,又將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這個世界真的很奇妙,可也正是因為這份奇妙,我才有了重生的機會。”
溫禾看著林抒詞,聲音柔和的還在繼續說:“我叫溫禾,你呢?”
溫禾?這個名字真的很適合她。林抒詞想了一會兒,回答:“林抒詞。”
“我一直在等你,等了很多很多年了今天終于等到了。遠方來的流浪者。”
林抒詞問:“你知道我今天會來?”
溫禾淡笑,不置可否:“你曾經有的能力,我也有,這并不是什么值得驚奇的事情。”
曾經擁有的能力?林抒詞只想到了通曉。
這是她最特殊的異能。
見林抒詞沒說話,溫禾接著說下去:“我知道你來的目的,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在等著你,現在你來了,很多事情,也就應該讓你知道了。”
林抒詞略一抬眼,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溫禾不緊不慢的又喝了一口茶,她身上就是莫名有這種可以讓人心情平靜下來的氣質,光線不明亮,一室茶香氤氳中,林抒詞的一顆心也逐漸平穩下來。
溫禾將唇邊不小心沾到的茶漬輕輕擦拭去,再度柔聲開口。“關于我的來歷你其實可以不用知曉,因為我曾經生存的那個年代,無法用語言來向你描述,如果一定要找一個詞語來形容,那么,也就是你們世人口中所說的,穿越。”
“我曾經死過一次,也許是上蒼也覺得我十分可憐,因此給了我重生的機會。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一個人告訴我,我的使命就是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那個人,是冥王。”
“他告訴我,不管發生了什么,我都一定要留在這里,等著一個從遠方來的女子,這名女子,擁有一雙可以知悉未來,通曉過去的眼睛。作為重生的代價,我也必須履行這一指責。”
“他說你身上,有可以扭轉局面的東西,讓我務必要等到你。于是我就留在這里了。”
將這些前塵往事輕描淡寫的敘述完,溫禾忽然話鋒一轉:“你身上有什么東西我并不知情,但是我想,冥王需要我告訴你的事情是,現在的局面。”
她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放下,纖細的手指敲擊在木質的桌面上,發出清脆的“扣扣”聲。茶是溫熱的,林抒詞并沒有喝,煙霧也還沒有散去,隔著一小段距離,林抒詞眼中溫禾的臉,忽然變得迷離起來:“相信你應該也有所耳聞,現在的情況是,機械人已經統領了這座城市,它們有著金剛不壞的身軀,人類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因此被大量奴役,踩進灰塵中,沒有任何尊嚴可言。”
“你現在肉眼可見的這個小鎮,應該可以說是唯一一片沒有被機械人染指的土地,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是因為我的丈夫,是他以一己之力撐起了全部。”
“他非人類,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有機械人將活生生的人類捉去,進行生化實驗,企圖將人類機械化,將整個世界變成他們的領土。”
“而我的丈夫,則是第一批以身試險的人類。”
說到這里,溫禾一向從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表情。
林抒詞猜想,她一定很愛她的丈夫,又或許,她的丈夫已經遭遇了不測。
溫禾輕聲嘆了口氣,接著說下去:“最后的結果是,機械人當然沒有成功,因為它們還缺少一樣東西,一樣可以完全將人類轉變為機械的東西,是人類基因。”
“因為實驗的失敗,直接導致一部分人發生了基因突變,我的丈夫當然也沒能幸免,他被注射了大量催眠劑,上過無數次實驗室冰冷的手術臺,心臟被機械人剖開檢查其中的構造,被植入了與他身體無關的芯片,精神早就已經在非人的折磨中變得崩潰。”
“他完全變了,再也不像一個正常人,而是變成了別人口中所說的怪物。”
溫禾語氣一頓,忽然低下頭,手指搭在了額頭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嗓音低迷:“很抱歉,我情緒有點難受,因為回憶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林抒詞聽出了她話里的深深無奈與難過,她知道盡管溫禾已經盡可能的將這一切一筆帶過,可還是沒能止住涌上心里的那股絕望之意。
其實不只是她,就連林抒詞聽著這些事也會覺得一顆心被揪得緊緊的,好像有人在用刀子時刻割著其中的骨血。
更別提這個人還是溫禾的丈夫了。
作為愛人,她一定比任何人都還要難過,可還是只能旁觀著一切的發生,無能為力。
林抒詞安慰著她:“沒關系,我能理解,人之常情。”
過了好半晌,溫禾才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抬起了頭:“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變得跟以前一樣,總歸會的。”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放得平穩,可是不停顫抖著的指尖還是出賣了她。
林抒詞也說:“一定會的,就算他現在還沒來,未來也一定會回來的。”
“謝謝你。”溫禾深深嘆了口氣,輕聲說,“還是接著說該說的事情吧。”
“這座小鎮已經沒有多少居民了,盡管表面上看起來還是風平浪靜的,可是我知道,它也不會太平很久。”
“我對生死其實無感,但是看著那些無辜的人民深陷水深火熱中,心里也還是會感到難過,可是我根本無力改變什么。”
“我想,冥王口中的你,應該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至于人類基因,我相信也一定在你身上,所以他才會要我不惜一切代價的也要在這里等待著你。”
“整座城市已經陷入危機,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機械人大肆奴役人類,它們將人類當做寵物玩偶一般的存在,可是它們沒有真正想過,如果沒有人類,自然也不會有它們。”
“我都說完了。”溫禾如釋重負一般的將茶杯放回原位,深褐色的殘渣還遺留在杯底。
林抒詞垂下眸子,眼睛里翻騰著復雜的情緒,她問:“那我該怎么辦呢?”
溫禾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眸看了她一會兒,然后才說:“我也不知道,因為現在,我連我自己都已經無暇顧及,我只是想把這些事實都告訴你,而現在,我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未來,我到底該何去何從,自有命數定奪。”
林抒詞的目光落到她沒動過一口的茶上,忽然完全不著邊的問了一句:“這茶,好喝嗎?”
身后傳來輕微的響動,她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溫禾已經迅速起身,往里屋的方向走去。
林抒詞沒再動作,下一刻,一個看起來不過幾歲的小姑娘已經站在了她面前,溫禾牽著小姑娘的手,手指溫柔的覆上了她的頭發。
“這是?”年芨一愣,隨后問著。
話一出口她才忽然反應過來,這個小姑娘應該是看不見她的,于是閉了嘴沒繼續說話。
卻沒想到小姑娘歪著頭,烏溜溜的眼睛緊緊盯著年芨,側過臉奶聲奶氣的問身旁的溫禾:“媽媽,這是誰啊?”
溫禾見林抒詞臉上一副不解的神色,先是輕聲對小姑娘說了一句:“繪錦乖,叫姨娘。”
然后又轉頭看著林抒詞:“這是我女兒,溫繪錦,快六歲了。”
林抒詞有些啞然,張了嘴看看溫禾,又再看看溫繪錦,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難怪總覺得溫禾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原來是已為人母。可是她看起來分明還是這樣年輕,臉孔清秀靜美,要是不說,只怕根本沒人看得出來她居然還有個女兒。
“姨娘好。”繪錦眨巴著大眼睛,十分乖巧的對年芨打招呼。
她跟她媽媽真的長得很像,尤其是一雙眼睛,漆黑清亮,深不見底。
林抒詞回過神來,也輕輕點頭:“你好啊,小繪錦,你長的真漂亮。”
她說這話是發自內心的夸贊。
繪錦抬頭看了看牽著自己手的媽媽,又看看年芨,內心似乎正在掙扎著什么,然后她輕輕松開溫禾的手,撒開小腿兒跑向了林抒詞,她還太矮,只到年芨大腿的位置。
思索了一會兒,繪錦十分干脆的伸手,環住了林抒詞的腿:“姨娘,爸爸都好久沒回來了,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他是不是不要繪錦跟媽媽了?”
才不過幾歲的孩子,話語里卻已經帶上了些許委屈:“他明明跟繪錦說很快就回來的,可是繪錦都等了他好久好久了,他還是沒回來……”
溫禾站在不遠處,聽了繪錦這話忽然低了頭,長長的睫毛垂著,神色淡漠,但肩膀卻已經開始了輕微的抖動。
林抒詞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她其實心里知道繪錦的爸爸,也就是溫禾的丈夫,很有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但想了一會兒,她還是蹲下了身子,輕聲對繪錦說:“繪錦,你要相信你爸爸,如果你爸爸足夠愛你還有你媽媽,不管多艱難險阻,他都一定會回來的,你還小,什么都不要多想,你需要做的,就是相信他就好了。”
如果愛,如果深愛,如果摯愛,那就請一定相信他,無論腥風血雨,無論荊棘叢生,無論前路迷茫,都請相信他,跨越千山萬水,歷經艱難險阻,你愛的人,都一定會再次回到你的身邊,在你的耳邊輕聲呢喃:“我回來了。”
溫禾的眼眶里已經充盈了淚水,她努力壓下心頭隱晦的情緒,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快步走過去,將繪錦從林抒詞身上拉開:“繪錦,你姨娘剛剛從遠方回來,肯定有點累了,我們先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
繪錦眼尖,只是一抬頭就看到了溫禾微紅的眼眶:“媽媽,你怎么又哭了?”
溫禾輕笑著搖頭:“沒有哭,就是感動,媽媽等了你姨娘很久,你姨娘終于還是來了。”
“媽媽是不是想說,姨娘都來了,爸爸也快回來了?”繪錦晃著小腦袋,模樣十分可愛。
“是,我們繪錦真聰明。”溫禾抬手撫摸著繪錦的臉龐,如果沒有這個溫暖自己的小天使存在,這漫長的、幾乎看不到盡頭的崢嶸歲月,她真的很難想象自己究竟要怎么度過。
還好,還好,繪錦,盡管當初萬人阻止,可我還是力排眾議,將你留了下來。
因為除了他,就只有你,是我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與希望了。
繪錦輕點頭,又回過頭對著林抒詞說:“姨娘,你餓不餓啊?你想不想吃東西?”
不知為何,第一眼見到這個所謂的“姨娘”,繪錦心里就沒來由的覺得一陣親切,她想,既然是媽媽的朋友,那就一定也是好人。
溫禾走到一旁的桌子邊,拿出燭臺,劃開了一支火柴,然后將蠟燭點燃,搖曳的燭火輕盈的充斥了整間屋子,火光四溢,盡管光線依然不甚分明,但也足夠了。
林抒詞站起身來,蹲得時間有些久,腳底發麻,她站穩,緩了一會兒神才說:“姨娘不餓,謝謝繪錦。”
然后她轉過身,視線對上也碰巧回過頭來的溫禾,年芨問:“這里沒有電燈嗎?”
溫禾想了想,說:“這座城市里所有的電器都已經被機械人占領了,它們說人類沒有資格使用。”
林抒詞皺起眉頭,仰頭看了一眼屋頂,天花板上空蕩蕩的,果然沒有燈泡的影子。
是已經狂妄到這種地步了嗎?究竟有沒有想過若是沒有人類,又何來它們機械一族?
“其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溫禾見林抒詞表情凝重,又說,“要是使用電器的話,很容易就會被機械人察覺到蹤跡,到時候可能會連現在這座小鎮都不再安全了。”
“而且,我跟繪錦其實也真的用不上這些東西。”
林抒詞的視線在這間不大的屋子里環視了一圈,接著問:“鎮子上還有其他人嗎?”
從她剛才腳步踏上這片土地開始,就已經察覺到了人煙氣息,盡管十分稀疏,但也是存在的。如果猜的不錯,應該還是有幸存者的。
照溫禾所說的,城市里已經是一片狼藉,也就只有這種地勢偏僻又受到特殊保護的地方,才可能會存在最后的人類了。
溫禾卻沒有很快回答,而是走到了繪錦身旁,拍了拍她小小的肩膀:“繪錦乖,先進屋子里去,媽媽跟姨娘有些事情要說,你先去自己玩好不好?”
心下雖然有遲疑,但對媽媽的話繪錦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于是再次認真的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年芨,然后邁著小腿走進了里屋。
見繪錦進了屋子,溫禾將里屋的門拉合上,這才轉過身看著林抒詞,壓低了音量說:“也許是有的,但是我并不清楚,為了保護繪錦,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過這個大門了。但是前不久,我還是聽到了有門外打斗的聲音,也許不多,但一定是有的。”
林抒詞抿著唇,想了好久又問:“那你覺得我現在要怎么辦?”
溫禾看著她,目光堅定:“出去,找到他們,帶走他們,帶他們去一個安穩的地方。”
“小詞,”溫禾這樣喊她,語氣懇切,“你信我,這個鎮子不可能太平太久,你既然能毫發無損的找到這里來,那就說明你一定有能力保護別人。”
“我曾經是從冥界出來的人,我的眼睛可以看到常人無法看到的東西,繪錦遺傳了我,她也可以。可是盡管如此,我們也依舊沒有任何能力去阻止一切的發生,因為我們的力量太微弱,現在我們甚至連自己的安全都沒有辦法保障。”
說到這里,溫禾略一停頓:“所以,如果你有這個能力,那你一定要幫助他們。”
林抒詞聽完,心下一沉,低下了頭。
聽溫禾說完這些話,她瞬間想到了自己現在的情況。
能力?林抒詞輕輕搖搖頭,她現在已經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召喚光刃了。
要是以前,她身邊還有向淮遠這個并肩作戰的伙伴,他們兩個默契十足,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是戰斗力一等一的搭檔,可以對機械人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傷害。
可是現在?
向淮遠已經叛變,而自己,也已經徹底失去了異能。
過了一會兒,林抒詞抬起頭來,不停跳躍著的紅色火光將她的半張側臉照的分外明亮,她聽到自己低啞的聲音,緩緩流淌在寂靜的室內:“我盡力而為吧,溫禾,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也謝謝你愿意等我回來。
因為我的優柔寡斷,因為我的自私自利,因為我的盲目無知,我好像真的,害了很多人。
雖然今天這個局面并不是我一手造成的,但無論如何,這其中,也一定有我的一份。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親自來結束這一切。
就當做為我曾經犯下的錯贖罪吧。
…………
已經是第三天了。
這個鎮子上食物資源十分稀缺,林抒詞雖然不用攝入食物,但她還是需要水源的滋潤。
溫禾先前在屋子里儲存了不少食物,但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也開始逐漸減少,繪錦雖然吃得不多,但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絕對不可以餓著她。
她們白天不敢出門,盡管外表看起來這座小鎮一派祥和,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但其實誰心里都明白,埋葬在平靜外表下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只有等到深夜的時候,溫禾將繪錦哄睡著,她才會跟著林抒詞一起輕輕推開大門,到院子里的草叢上收集新鮮露水。
月色如華,將院子照得一地瑩白,林抒詞心里其實有些驚訝,為什么在資源如此匱乏的情況下,這里的草叢樹木卻依舊生長的如此高大茂盛。
問了溫禾,她只是隨意說了句:“也許是因為這里是最后被庇護的地方吧。”
庇護?
心里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林抒詞手上拿著精致的瓶子,動作輕柔的將草葉上凝結的露水收集到瓶子里,她動作一頓,問:“溫禾,可以冒昧的問一下,你的丈夫,是用什么方式來守護這座小鎮的嗎?”
四周安靜得詭異,連風聲似乎都聽不到,月亮安安靜靜的掛在頭頂,將溫禾白凈的臉映襯得更加清秀白皙,她站在年芨對面的地方,大半邊身子被茂密的草叢遮住,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一僵,手中一直拿著的瓶子瞬間掉在了地上,瓶身四分五裂,摔了個粉碎。
寂靜的夜里,這點聲響顯得突兀至極。
林抒詞的眉頭不經意間輕輕皺起,是自己不小心問到人家的痛處了嗎?
“并沒有,你不用多想。”過了好半晌,溫禾像是能知曉林抒詞心中所想一樣,輕輕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沒有很痛,也不是不能提起,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告訴你也無妨。”
溫禾蹲下身子,將地面上的瓶子碎屑仔細撿了起來扔進草叢中。收集了大半宿的水珠灑在地上,沒過多久就蒸發殆盡,她嘆了口氣,似乎是有些惋惜。
林抒詞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準備安靜的聆聽。
忽然吹起了輕風,草叢搖曳,“沙沙”作響,年芨耳邊的一縷發絲被吹到了臉上,她抬手,將頭發順到了耳后。
這幾天,她白天一直養精蓄銳,夜里出去行動,幾乎將這個不大不小的小鎮給逛了個遍,鎮上屋子不少,卻都空蕩蕩的沒有人。一條小河從小鎮其中穿心而過,飄然的流向遠方。
已經三天了,林抒詞卻還是一無所獲。
回來之前,她原本只考慮到過來看看就好,沒想到自己會因此駐足停留,因此也就忽略了時間的飛速流逝。
以h市的時間來計算,她離開h市,已經整整三天了。
而且,她還是在紀仰光的公司里,在原本準備吃完飯的員工食堂里,忽然消失的。
被向淮遠虜到了他的四維空間以后,林抒詞其實已經是走出來的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混沌不清的,就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回去看看吧,回去看看吧,不然你一定會后悔的。
伴隨著向淮遠之前的話語,沉沉的,撞進林抒詞的心里。
藏在袖子里的手掌不自覺的就緊握成拳。
無論如何,還是要回去看看。
此時此刻,四下除了溫禾沒有任何一個人,周遭安靜得似乎連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林抒詞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一路直達谷底。
你太莽撞了,林抒詞。
她忽然想起了紀仰光。
這個時候,他在干嘛?會不會已經睡了?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突然失蹤而感到困惑難過?會不會,有一點點,想起她?
你不應該就這么離開的,林抒詞,你太不責任了,你明明已經是他的女朋友了,不是嗎?最起碼,應該告知他一聲的吧?
可是,我沒有辦法啊,他要是知道了真相,我根本不敢保證一切還會不會如原來一般歲月靜好,安然無恙。
林抒詞,說到底,你還是在害怕,害怕東窗事發,害怕紀仰光知道真相,害怕你辛辛苦苦鑄造的一切全都毀于一旦。
“言若勛,他的名字,叫言若勛。”
年芨低著頭,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耳畔忽然傳來了溫禾平穩無比的聲音。
她還是和前幾天一樣,不管情緒如何激動,臉色多么難看,說話聲依舊輕柔平靜,根本聽不出任何波動。
像是被這聲音所安撫了一樣,林抒詞的心也慢慢沉穩下來。“我這個人其實沒多大優點,就是耐心特別多,守得住漫長的歲月,禁得起長久的寂寞,等著一個人的回來。”
溫禾輕笑一聲:“你敢相信嗎,我等了他很多很多年,他以為我們是初遇,其實我們是重逢。”
“我原本以為上輩子沒能在一起的,我們這輩子補回來就好,可是等我遇到他了以后才發現,時空的縫隙這么大,根本沒有辦法補回來。”
“是血,吸血鬼一族的血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機械人的敏感程度,也是因此,才會讓這個小鎮看起來與世隔絕,一派協和的樣子。”
聽到這里,林抒詞心下一驚:“你是說,他是吸血鬼?”
溫禾淡笑著糾正,神情平淡無比:“嚴格來說,是異種吸血鬼。他本族為人,被注射吸血鬼基因,才會變異。因為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早就已經被血族從族譜上除名了。”
“但在我眼里,他永遠都是好人。”
“為什么會有吸血鬼的存在呢?”林抒詞心里覺得詫異,這個世界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樣混亂不清了?
明明她生存在這里的時候,還是一副正常光景的。
夜色越來越深,溫禾的臉色這時也變得與夜色一般凝重,她低著眸子,濃密的睫毛垂下,在眼睛下方投射出一小片陰影:“是時空錯亂了。”
見林抒詞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溫禾接著解釋下去:“開始的時候我也不敢相信,可是后來,越來越多的奇怪種族像雨后春筍一樣一下子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匯聚在這個鎮子上,數量之多,種族之奇特,真的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什么。”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也許是因為機械人在背后做著什么手腳,才會導致時空錯亂,世界失去它原本的運行軌跡。因此無數個生存在不同時代的種族在錯綜復雜的時空交換中,來到了這個世界。不止血族,我曾經還親眼見到過深埋于地底的鬼族,它們沒有本體,以靈魂的形式游走于世間,我的眼睛可以看到。”
聽完溫禾的解釋,林抒詞心里這才有了些了解與分寸。
究竟做了什么才會導致這一切發生錯亂呢?
她還沒來得及繼續想下去,溫禾已經提起了自己的裙擺,慢慢的從樹叢中走出來,來到林抒詞身邊:“好了,今晚就到這里吧,時間不早了,回去休息一下。”
“可是……”林抒詞想到先前被溫禾不小心打碎的瓶子,還想再說什么,卻見溫禾已經輕笑著搖了搖頭,意思是不用在意這些,她也只好閉了嘴,不再多說什么。
兩人從后門走進屋子里的瞬間,林抒詞明顯看到眼前溫禾的后背繃緊了一瞬,她剛想開口問怎么了的時候,溫禾已經開口輕聲對著面前虛無的空氣說:“是你?”
也許是怕吵醒里屋正在睡覺的繪錦,溫禾的聲音放得很輕,像是卡著什么東西從喉嚨里發出來的一樣,如果不是因為林抒詞就站在她身后,幾乎聽不到:“是有什么事嗎?”
林抒詞的視線往面前漆黑的空間里掃視了一圈,除了一片黑黝黝,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心里明白,溫禾的眼睛一定能看到她看不到的東西。
果然,沒過多久就見溫禾神情有些激動的往屋子里一個方向走去,她伸出了手臂,動作似乎抓住了什么東西一樣:“你是不是知道阿勛的下落了?你告訴我,他在哪兒,你告訴我啊。”
林抒詞站在原地沒跟上去,眼下這個情況,很顯然這件屋子里是有什么東西存在的,可是她看不見。況且,聽溫禾的聲音,來人一定不是什么等閑之輩。
阿勛?言若勛。
是溫禾的丈夫。
林抒詞搞不清楚狀況,面前一片黑暗里,她只能默默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放在了心口的位置,在心里默念著:如果可以的話,請保佑這個男人吧,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兒都在等待著他的回歸。
不遠處的溫禾像是聽到了什么一樣,語氣一下子低了幾分:“是嗎?原來是這樣。”
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林抒詞也能聽出來她話語里的失落與無力。
借著稀疏的月光,林抒詞走上前去,只能大概看到溫禾的身體輪廓:“怎么了?”
溫禾轉過身來:“沒事,一個故人而已。”
看不見的故人?
回想起溫禾剛才跟自己提到過的鬼族,林抒詞開口問:“是鬼族嗎?”
溫禾點頭,原本抬著的手臂一下子松開:“不用害怕,它們不會傷害人的。而且,據我所知,它們對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里也很茫然無措,我曾經跟它們相處了一段時間,繪錦也是,她特別喜歡跟它們玩捉迷藏。”
也許是好不容易回憶起了曾經那些快樂的記憶,溫禾的唇邊不經意間掛上了一抹淺笑:“那會兒真的挺好的,外界還沒有被機械人占領,這個小鎮雖然地勢偏僻,但經常會有人來這里采風旅游,繪錦喜歡人多熱鬧,也是開心了好久。”
“可惜后來就完全變了一副光景,人們走的走,逃的逃,躲的躲,都不想被機械人抓去城里奴役,”說到這里,溫禾嘆了一口氣,惋惜至極,“我其實也不太懂,和和氣氣的日子不好嗎?為什么非要搞得這么烏煙瘴氣呢?”
聽了這話,林抒詞心里也莫名覺得不是滋味。
她雖然還沒有親眼見識城中的景象,只是聽溫禾這么描繪起來,都會忍不住覺得心驚肉跳。
很難想象,如果她也進入了城市,究竟又會是怎樣的情景。
她知道因為某些特殊原因,機械人是一直把自己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的存在。因為林抒詞,是那個虛擬世界的締造者。
如果沒有她,這個世界上將不會再有最后一方凈土。
它們不清楚也不了解她的實力,所以才會即使知道了林抒詞的行蹤所在也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只有她心里明白,自己保護得了那個世界一時,一定保不了一世。
不存在的世界而已,即使再怎么真實逼真,也是虛幻的。更何況,連維斯托都可以成功進入,可見即使是那個世界,也一定太平不了多久。
林抒詞抿著唇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溫禾的肩膀:“誰知道呢,總有人眼里見不得安寧,可是不管如何,陽光總會照到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角落,不是嗎?”
“對啊。”溫禾也這樣應著,然后朝身后的虛空輕輕揮了揮手,“你先走吧,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如果有阿勛的消息,請你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她人雖然面對著林抒詞,但話卻是對著身后的鬼族魂體說的。
過了一會兒,溫禾又說:“很晚了,小詞,該休息了。”
林抒詞知道那個魂體應該已經走了,于是點點頭。
繪錦一個人睡在里屋,溫禾在外屋的寬敞處又重新置放了一張床,這幾天她跟林抒詞都是在那上面將就著過的。
閉著眼睛迷糊了一陣兒,林抒詞還是有些睡不著,她沒睜眼睛,用手肘輕輕戳了戳身旁的溫禾:“溫禾?”
溫禾顯然也沒睡:“怎么了。”
“能跟我講講,你跟你丈夫的故事嗎?”林抒詞嘴里有些干,她舔了下嘴皮,啞著嗓子說。
溫禾倒是笑了:“能有什么故事啊?我和他,沒有故事。”
怎么會沒有故事?林抒詞皺著眉:“怎么會呢,他可是繪錦爸爸啊。”
“對啊,他是繪錦爸爸,”溫禾應和著,“說來你可能還會不信,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不知道繪錦是他的女兒。”
身子的床板太硬,是那種老式的吊板床,這件屋子里的所有東西似乎都帶了些年代感。林抒詞動了動身子,找到了一個比較舒適的位置,側過頭問:“為什么?”
溫禾淡曬一笑,黑夜里,她的笑聲顯得尤為清脆悅耳:“你好像很喜歡問為什么。”
“可能是習慣了吧,很多事情如果自己不知道就會覺得心里很癢,就好像一切都必須要在自己的掌握中。”林抒詞摸摸鼻子,不置可否。
“是這樣啊,那看來你性子真的有點急。”
急?林抒詞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會用這種詞語來形容自己:“這是什么意思?”
溫禾將滑到腰間的被子拉到胸前,動作輕柔:“意思就是,其實你不用過多的想要去知道些什么,其實很多時候,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有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不知者不罪,如果知道了,就算自己沒有罪,可能也很難釋懷的吧。”
林抒詞聽得有些云里霧里,剛想再開口問的時候又被溫禾輕輕打斷:“好了,你也不用再問我了。我和阿勛的故事有點長,長到我根本不知道該從什么地方講起,也不想再去回憶了。”
“如果有一天他還能會來,那我就讓他講給你聽。小詞,其實我現在只慶幸一件事,就是前世今生輪回幾世的愛人,都只有一個,那就是阿勛。”
林抒詞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值得嗎?”
“什么?”
“我說,”林抒詞略一停頓,一字一句,“你活了這么多年,就只是為了一個也許回不來的人,值得嗎?”
溫禾一愣,似乎被這個問題給問住了一樣。
好半晌,久到林抒詞都開始有些困意的時候,她才恍然聽見耳邊溫禾又輕又緩的聲音,清越至極:“誰知道值不值得呢,我反正只是想等著他而已。”
是幻聽吧?
林抒詞的腦子昏昏沉沉的,眼皮也越來越沉,意識模糊之際,心臟深處的某個地方忽然無比清晰的出現了一個聲音,嗓音沉穩低迷,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小詞……………小詞……………”
是紀仰光。
仰光,等我回來。
其實這世上哪有什么年芨,有的不過是一個丟棄了自己林抒詞這個姓名想要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的人而已。
為什么要叫這個名字?
沒來由的,林抒詞耳畔響起了紀仰光的聲音。
她想到他第一次喊自己名字的時候,也許是因為不太熟練的緣故,尾音拖得略長,還帶著些許遲疑,也許他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奇怪的名字。
他總是連名帶姓的喊她,她也是。
就像是某種與生俱來的默契,存在于他們兩個人之間。
只有他們,只有她,只有他,能感覺得到。
年芨啊,其實拋開一切,倒過來看,不過是紀念而已。
紀念什么?紀念那些回不去的時光?里面被她殺死的歲月?紀念他們曾經短暫又深刻存在過的愛情?
無關風月,只是紀念。
紀仰光,你現在知道了嗎,我的名字,是因為你而存在的。
………
第五天清晨,霧氣蒙蒙,屋子里沒有窗戶,墻壁的角落處因為潮濕生出了層層青苔,又軟又滑。無事的時候繪錦喜歡搬著她的小板凳坐在那兒,用白乎乎的小手指不停的在上面戳著,像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似的。
林抒詞安靜的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明明應該是萬物生機勃勃的清晨,可是在她的能力范圍內,卻只能感知到一片無盡的死寂。
已經是第五天了,關于溫禾口中所說的幸存者,林抒詞還是沒有任何發現。
現在這種特殊時間,但凡能再找到一個友軍,也是對她們內心的一種莫大慰籍。
可是她找不到。
到底是哪里出錯了呢?這個小鎮左右也不過才這么大一點,該找的地方林抒詞都仔仔細細的找過了,她敢肯定,的確是沒有任何人煙氣息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隱隱約約的,就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一切根本不是表面看起來這么簡單的。
如果說林抒詞的追尋方向沒有錯,那么錯的,究竟是什么?
還有人在等她回去。
意識到這一點,林抒詞莫名開始有些煩躁。
一個人在身處周圍環境絕對安靜的情況下,其實心思是不怎么平靜的。
比如現在。
面前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聲,下一秒,林抒詞睜開眼睛,看著溫禾手上端著杯子朝自己走來。
溫禾在年芨面前站定,將杯子遞到她唇邊:“喝點水?”
林抒詞視線下移,清亮的液體裝在杯子里顯得格外澄凈清透。
她伸手接過。
喝完水后,林抒詞抹了把唇,將水還給了溫禾:“謝謝。”
“不用。”溫禾收回杯子,問,“你想好究竟要怎么辦了嗎?”
林抒詞心情有些沉重,但她不想騙溫禾,于是擺了擺手,實話實說:“講真,我沒什么頭緒。”
“我總覺得,可能還有些東西,是我們沒有發現,卻又蟄伏在這個世界里的。”
溫禾低下眸子:“那你覺得,會是什么呢?”
“你問我?”林抒詞偏頭看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為什么會這樣?”
林抒詞沒懂溫禾什么意思:“怎么了?”
“我說,”溫禾抬眸,目光定定看著她,“為什么你的能力,會失效呢?”
聽到這句話,林抒詞瞬間低下頭,沉默著不說話了。
像是有一根尖銳的刺扎入她的心口,不是特別疼,但逐漸蔓延擴散開來的疼痛感還是鋪天蓋地的想要將她吞噬其中。
不能說。
理由太多,難以言喻的,無法形容的,不能直說的。
其實都是為了一個人罷了。
“小詞?”見林抒詞久久不出聲,溫禾開口疑惑問,“你究竟,是怎么了呢?”
“那個人告訴我,你擁有很厲害的力量,這股力量,足以在關鍵時刻扭轉乾坤的,你應該保護好自己的,所以為什么,會失效呢?”
林抒詞并沒有告訴她自己的能力失效這回事,溫禾完全是自己摸索著看出來的,可見心思何等細膩。
林抒詞嘆了口氣,口氣隨意的說:“沒什么。”
她還是不想說,關于那些難以啟齒的崢嶸歲月,就讓它們慢慢逝去吧。
溫禾也不勉強,松了口:“行吧,你高興就好。”
“我不會再高興了。”林抒詞很快輕聲說。
溫禾面容有些松動:“小詞,你不要這樣悲觀……”
林抒詞反倒是無所謂的笑:“不是悲觀,我是真的覺得,我以后不會再高興了。”
其實,溫禾又何嘗不是這樣的想法呢。
可無論如何,她都要保持心態,因為她不像林抒詞是孤身一人,她還有女兒,還有繪錦這個可愛的孩子需要她照顧。
“好了,不說這些了,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林抒詞突然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對溫禾說,“期待我給你帶回來好消息吧。”
溫禾笑著:“好,注意安全,小詞。”
“嗯。”
林抒詞離開后沒多久,繪錦迷迷糊糊的從夢中醒來。
“媽媽。”她揉著眼睛,跌跌撞撞來到溫禾身邊,“姨娘………她走了嗎?”
溫禾習慣性的伸手去摸她毛茸茸的發頂:“嗯,走了,她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不在我們這兒留著了。”
繪錦的眼睛惺忪朦朧,還有些沒從夢里緩過來的樣子,語氣軟糯:“有多重要啊?”
溫禾抿著唇,視線望向窗外模糊暗沉的天邊,緩緩說:“特別重要,重要到,能改變一個世界的運行軌跡。”
繪錦到底年紀小,聽不懂太多高深莫測的話:“是什么意思啊?”
“沒什么,”溫禾牽起她的手朝屋里走去,“你還小,這些東西不需要懂,媽媽會照顧好你的,繪錦乖乖的就行。”
“嗯,好。媽媽繪錦一定會好好聽話的。”繪錦乖巧至極的點點頭。
溫禾欣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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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另外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
靜謐,像水一般波瀾不驚。
鎮子上沒多少住戶,掐著指頭算,也不過百十來戶。
溫禾帶著繪錦,是最后兩個入住的居民。
那時的房屋還不像現在一樣破財,泥濘不堪,人門還可以在夜晚使用電燈,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日子枯燥無味,但好在也算安寧舒適。
鎮子上的一位老奶奶十分喜歡繪錦,總是會在夜幕降臨時敲開溫禾的房門,將滿滿一手心的糖果塞到她手中連帶著:“是給繪錦這小可愛的。”
甜的掉牙,繪錦十分愛吃。
她每天都會按時來到溫禾的房門前,輕輕敲響房門,日復一日,從不間斷的。
然而突然有一天,這種狀態,被終止了。
那名老奶奶,終究沒能熬過嚴寒的冰冷,在春日即將到來的前一個晚上,靜悄悄的死在了家中。
溫禾帶著繪錦去悼念她,繪錦的小臉上寫滿了悲傷:“媽媽,奶奶她死于孤獨。”
溫禾心想,或許真的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