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郊。天降細雨。
柳顧裳身著白裳,撐著紙傘,緩步走向肅穆的人群。
陸娉的命……終究還是沒能從閻王手中搶回來。
那晚燕詢風像瘋了一樣,背后兩刀——這是他回首去看陸娉時被人偷襲所致,其余……
柳顧裳嘆了口氣。等將所有刺客都解決完后,他就像是從地獄走出的惡鬼,渾身浴血,神色冰冷,全然看不出從前那個活蹦亂跳的少年來。
得虧燕遇風及時制止,方才沒將刺客絕口。
“陸娉……”他脫離的倚在燕遇風的肩上,口中喃喃道。
陸娉是右相家的小姐,按理說應該按未出閣的小姐之禮進行喪葬,然而燕詢風醒來的第一句話卻將這一切變了個模樣。
“我要娶陸娉。”
燕家官位不低,兩兄弟還都是征戰在外,功勛加身,是京城多少女兒們夢中情人,而如今其中一人竟要娶個死人,這教不少人急了眼。
燕詢風父母早逝,上無長輩,唯一能說的上話的就是兄長,然而對此燕遇風卻表示:
“你的事,我不干涉。”
于是這件事就此敲定。
沒有他人,就柳顧裳他們四個,外加陸相幾人,安安靜靜,將此事辦了。
之后柳顧裳又去找了言行一來,雖然因為這次夜襲,圣上大怒,言明將徹查此事,但由于陸娉的原因,她還是覺得親自過一過手比較穩妥。
從天牢出來后,由于葉國送親隊伍下榻的館舍被封,之前接頭的酒館也暴露了,柳顧裳不得不重新找了家信得過的客棧作為落腳處。
二人對坐窗前,不時低語。
“只要求劫走郡主……”言行一用了點手段,用術法艘取被抓的刺客記憶,然而這刺客畢竟是經過特殊手段培養出來的,他也只能從中搜出這些有用的信息。
“據說和親的王姬是葉國大臣家的小姐,只是加封了公主的名號,之前還覺得沒什么,畢竟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事,現在看來,怕是葉國早有預謀,只不過郡主偷跑打亂了他們的手腳。”柳顧裳抱著胳膊,低頭思量。
“葉國軍權一半由肅親王掌控,而葉嵐郡主是肅親王的掌上明珠,這么不明智的事,估計也只有父親能做出來了。”言行一云淡風輕的說道。
說實在的,夜襲寧國皇宮搶走郡主,非但毀了他們在寧國的一條暗線,而且也打草驚蛇,不管他們之前是怎樣計劃的,這次失敗都讓他們功虧一簣。
“葉國人心不一,按理說不應當輕易發動戰爭,但葉國這么做定是有個目的的。”柳顧裳皺了下眉頭。
“寧葉兩國對峙也不是一時半會了,之前因為肅親王是主和派,葉皇苦于沒有足夠的助力方才同寧國相安無事,但倘若他有了什么底牌,定不甘固守北方。”言行一摩挲著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突然變得凝重起來,“葉國那邊有個我的同行——就是在八方山布局那人,如果是他的話,恐怕有些麻煩。”
“怎么說?”
“說句得罪人的話,我從葉國那邊來,寧國士兵的身體素質,確實不如葉國,那人若是施展大規模的幻術,寧國的損傷絕對要比葉國多。”
“事實如此。”柳顧裳也不是聽不進真話的人,寧國怠于軍事久矣,如今上得了臺面的,除了千機營外,寥寥無幾。
“而且那人居然懂得問心陣,底蘊之深也只有家師勝之,行一……尚不及。”言行一也沒死要面子,而是坦然的說出來,畢竟這世上并不只有武力才算唯一實力,“好在……”
“好在那人同葉國看起來并不一心,應當是有什么利益關系,如果我們能找到這條關系,壓力就會大大減輕。”柳顧裳一針見血的補充道。
打定主意后,柳顧裳同燕家兄弟和鄭聲言明關系利害,除去同術法有關的一部分,盡數上報朝廷。
“陸娉……等我回來,葉國……”燕詢風半跪在棺木前,神色逐漸變冷。
柳顧裳默默站在不遠處,聽聞此言,不由得看了燕遇風一眼。
對方依舊是如往常一般萬年不化的冰山臉,從那日皇宮被襲,郡主被挾,葉國館舍被封,郡主被軟禁,再到幾人商量對策,一直如此,而且沉默似乎比從前更甚。
“遇風,你同葉嵐……”柳顧裳走到他身邊。
“校尉不必擔心,遇風自知分寸,當以國家為重。”燕遇風注視著遠處那人,連聲調也沒有四號變化。
“我自是不擔心你不知分寸……”怕的就是你太知分寸,沒給自己留一點點余地。
“五日之后,返回大營。”這是她能爭取的最寬期限,只期望這倆兄弟能盡快恢復過來,千機營中,少了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