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第N次看了看手中的顯示器。
上面顯示，少年的生命還有最后一個小時。
喬木又緊張地望了望那個單薄而又瘦削的少年。此刻，那位少年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記錄著筆記。
“到底會發生什么意外情況呢？”，隨著少年翻動手中的筆記，喬木又喃喃低語了一句。
半個小時后，學校的下課鈴聲響了。
這是下午的最后一節課，上完課大家就都要去食堂吃晚飯了。
很快，教室里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喬木看到那位少年卻仍舊專心致志地在記筆記。
只有最后半個小時了，到底會發生什么事？
喬木的心越來越緊張。
咽了口唾沫，喬木就侵入了少年的腦海。
“快跟隨大家一起去吃飯吧！”，喬木急促地提醒道。
在他看來，置身于人群中，這個少年就要相對安全很多。
不過聽到腦海中的這個聲音后，少年仍舊沒有起身的意思。
“快去快回，今天很快就會過去的！”，喬木再次催促。
這次，少年終于從座位上站起來了。
他表情漠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到教室里已經只剩他一個人后，少年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稍縱即逝。
看得喬木的心都跟著“咯噔”了一下。
不知怎么，看到少年的笑，喬木突然想到了一個詞：凄美。
他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你想干什么？”，喬木加重了語氣質問道，“別干傻事！”
少年的表情依舊很淡漠，他微閉著眼，似乎在心中演練著什么。
過了一會兒，少年睜開了眼。
他的眼神，充滿涼意。
那是對這世間的一切都毫不留戀的一種涼意。
少年涼透的眼眸中卻又帶著一股令人心慌的熱忱。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決絕，渴望擁抱著所有毀滅。
少年不急不慢地從座位上離開，步履平穩地朝著教室門口走去。
喬木立馬跟了上去，只是在離開座位的時候，他的眼神有意無意地往課桌上瞟了一眼。
只見在那本字跡清秀的筆記本的最下一行，有著比前面那些字都大得多的幾個字。
“爸，媽，妹妹，我走了，勿念。”
字跡同樣清秀俊逸，只是因為那幾個字要更大些，所以顯得更為醒目。
在那行大字的最右下角，還有一個小小的簽名——韓飛。
離開教室后，韓飛一直不緊不慢地上著樓梯。
喬木知道，韓飛這是要準備去跳樓了。
他必須要想辦法阻止這一切！
喬木著急地四下亂飛，很快就遇到了一個已經吃完飯正在往教室走的女生。
喬木眼前一亮，當即準備潛入女生的腦海，然后告訴她有人想自殺，請她幫忙阻止一下。
“咚！”，在撞到女孩腦袋的瞬間，喬木的身體就被反彈得往后倒飛了一米多遠。
然而那位女生卻什么事也沒有，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
喬木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完全透明的。也許對人類來說，他真的就只是空氣而已？
還是說，只是一股意識而已？
喬木又不甘心地重新準備進入女孩的大腦，結果仍然被反彈飛了。
皺了皺眉，喬木又飛速地往前飛到了另外的學生面前，然后又一一嘗試著進入他們的腦海。
結果無一例外。
喬木的身體都被反彈得快要飛不起來了。
看來他只能侵入那些將死之人的腦海里。
這也就意味著，喬木無法讓別人知道韓飛想自殺這件事了。
“這事，還得靠自己才行！”
一咬牙，喬木再次返回到了韓飛的身邊。這時，韓飛已經到達天臺了。
喬木立刻飛入了韓飛的腦海。
“韓飛同學，請你冷靜一下！”，喬木大聲呼喊了一句。
接著，他又開始想辦法勸解，“想想你的母親吧！她那么愛你，對你那么好！你要是就這樣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她得多傷心啊！”
“還有你的父親，妹妹……他們肯定都希望看到你活蹦亂跳的陪著他們啊！”
“還有你自己，你才十幾歲啊！成績也挺好的，你還擁有大好前程，未來可期啊！”
“這世間，還有那么多的地方你還沒有去看過，還有那么多的事情你還沒有去做過……”
緊急關頭，喬木自己都沒發現原來他還挺會說的？
一說就扒拉扒拉地根本停不下來……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如何將這個已經靠近天臺最邊緣的少年拉回來。
“夠了！”，聽到喬木沒完沒了的嘮叨，少年突然大喝一聲。
他的臉上，也出現了前所未有過的暴戾。
與之前平靜淡漠的少年判若兩人。
這聲暴喝，將毫無防備的喬木也嚇了一大跳。
直接就嚇到從韓飛的腦海里退出來了。
“……”
喬木尷尬地撓了撓頭，不進入對方腦海的話，那他說什么對方都聽不見啊！
喬木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希望自己是一個人類過，而不是如空氣一般的死亡通知員。
那樣不管能否說動少年，至少他還能去真的拉一把少年，或者是打個電話通知一下下面的人準備好一個防護的氣墊。
哪至于像現在這樣，只能擁有深深的無能為力之感。
很快，少年臉上的暴戾神色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無情的冷漠。
和深深的絕望。
“你以為我媽很愛我？”，出乎喬木意料的是，韓飛居然給他回應了。
“她的眼里只有成績！要是我考不到市一中，你信不信我會成為她最恨的人？”
韓飛的臉色再次有了細微的轉變，淡漠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隱隱的哀傷。
他雙眼空洞地望向遠方，“如果我爸也愛我，那他就根本不會帶著妹妹一起離開這個家！”
頓了頓，韓飛臉上的憂傷更明顯了，“也根本不會離開之后就再也不來看我……”
喬木：“……”
喬木第一次見到一個少年也能有如此傷心的表情，那模樣，就仿佛少年的心已經完完全全的碎了一般。
再也沒辦法拼湊完整了。
看到韓飛這樣，喬木也感到心中難過異常。
他再次侵入了韓飛的腦海，無比溫柔地說道，“也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聽到喬木的話，韓飛笑了。
那是一種比之前在教室里的笑還要凄美十分的笑。
他不再說話，只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微微顫動的睫毛里，隱含著一顆滾滾燙燙的熱淚。
“再見了。”
輕聲道別后，韓飛縱身往前一躍。
他的身體順著眼角的淚，一起往下滴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