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肌肉男的身影完全消失,
喬木才不慌不忙地拿起下一縷魂念,
咒語念畢,
另外一張充滿年輕氣息的面孔緩緩出現(xiàn)。
“我經(jīng)常在思考,
這一生,
我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從我記事開始,
奶奶就不斷地向我灌輸一件事:
報仇!
報仇!
報仇!
哎!
我連見都沒見過爸媽,
我還報哪門子的仇啊!
但,
命運就是這樣無情。
于我有血緣關系的親人被殺害,
也不管他們死前,
到底有沒有說過,
需不需要我去幫他們報仇。
但與他們有血親關系的人,
那些活著的人,
卻會自動地把這份仇恨加到我身上!
也不管我愿不愿意!
我承認,
我的確恨過那兩個仇人,
恨過他們奪取了我爸媽的生命。
但我更恨的,
是因為他們,我才不得不擔上這么一份責任!
因為他們,
我才不得不從小就放棄許多東西!
從小開始,
我做夢都想像其他小朋友一樣,
能過上一種普通而又正常的生活。
我渴望去玩,
渴望和他們一起去捉池塘里的田螺,
渴望和他們一樣大笑大鬧地做游戲,
渴望很多很多,
那些同齡人都有的,
快樂的,
于我卻很遙遠的,
經(jīng)歷。
可惜,
那種生活,
我一天也沒有過過。
每天一有空,
奶奶就準會讓我做各種各樣的體力活:
劈材,
挑水,
搬運重物,
……
哪怕沒有什么活干,
她也會讓我去跑步,
去做俯臥撐,
去進行各種體能訓練。
我痛苦地承受著身體的酸痛,
麻木地進行日復一日看不到頭的訓練。
我的身體變得更強健了,
可是我卻一點都不快樂。
每隔一段時間,
奶奶都會唉聲嘆氣地說道,
還是沒有找到仇人的住址。
每一次聽到她這樣說,
我的心里都會莫名地松一口氣:
還好她沒有找到啊!
這樣就不用我去報仇了。
最好永遠也別找到他們才好!
我真的一點也不想報仇!
當然,我不敢說出這樣的話,
因為那樣準會被我奶奶狠狠地揍一頓。
她準會邊揍邊罵,
罵我不孝順,
罵我不是人,
罵我懦弱,孬種,
有仇不報,枉為人子……
這樣痛苦的生活,
直到我去讀大學才有所暫停。
我特意選了一個離家比較遠的大學,
這樣就不用經(jīng)常回家了。
不用經(jīng)常看到奶奶,
不用經(jīng)常去面對仇恨。
大學期間,
是我人生當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我第一次接觸到,
除了復仇以外的世界。
很多彩,
很迷人。
我也第一次意識到,
原來,一個人,
除了復仇以外,
還有那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
我參與了很多跟體育無關的活動,
也結識了好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的朋友里面,
就屬峰子跟我關系最好。
不僅僅是因為他和我一樣,
從小就失去了父母的陪伴。
還因為,
我總感覺,
我和他之間,
有一種隱隱的聯(lián)系……
這種幸福的大學生活維持了好幾年,
直到前段時間,
才被突然打破。
有一天,
奶奶突然打電話告訴我,
她知道了仇人的住處!
這個消息,對我而言,
簡直是一道晴天霹靂!
哪怕從小就被灌輸復仇,
但我卻從來也沒有想過,
真的會有這么一天……
放假前兩天,
奶奶來到了我的學校,
她還一個人去我們學校附近的公園轉悠了一圈。
等到正式國慶放假之日,
她便帶著我踏上了復仇之旅……
昨天,
我們到達了目的地。
這就是他們的房子啊!
看到那破敗的竹木房的第一眼,
我內心就很感慨,
原來我的仇人,
過得也并不如意。
我很躊躇,
奶奶也看出來了,
她又像以前一樣開始罵我。
沒罵多久她就走了,
我呆呆地蹲在原地,
內心很迷茫。
我重新看向那個破敗小屋,
在屋子的墻壁上,
我居然發(fā)現(xiàn)了峰子的遺照!
我的仇人,
居然是峰子的爸媽?
我的天啊!!!
難怪我之前會一直覺得,
我和他有種隱隱的聯(lián)系!!
峰子是我的好朋友,
而且前兩天才去世!
難道今天我就要去報仇,
把他的父母給殺了?
不!!!
這樣的事,
我做不出來!!!
可是奶奶仍舊一門心思地想要報仇,
甚至以死相逼,
我……
我能怎么辦啊!!
我真的感到很痛苦,
很絕望,
很無能……
我該怎么做?
……
躊躇之間,
時間已經(jīng)流逝,
奶奶的復仇時刻就要來臨。
我內心掙扎地配合著奶奶,
將油桶運到了房子周圍。
可是更進一步的活動,
我卻怎么也下不去手!
是我慈悲?
還是懦弱?
是善良?
還是太過圣母?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我的心很亂,
很慌……
轉眼間,
大火已經(jīng)燃燒起來。
看著屋子里的那一對仇人,
在火焰的吞噬下,
即將失去生命時,
我,
不爭氣地跑進去救人了……
我做的對嗎?
還是大錯特錯?
我,沒有答案。
但是,
如果要我再來一次,
我仍舊會選擇去救他們……
唉!!
我的一生,
就像個笑話一樣。
前二十年都浸泡在復仇的土壤里,
到最后一刻,
卻為了仇人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呵呵,
真是有夠傻的……”
……
自嘲地笑了笑,
聰兒的身影便漸漸淡去。
將精瘦男的魂念凈化完畢,
喬木歪著頭想了想聰兒所說的那些話。
末了,
深深地呼吸一口氣,
喬木又搖了搖頭,
隨即拿起下一縷魂念。
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
他也不是評判家,
無需對每個人的一生都評頭論足一番。
他只是一位死亡通知員,
只是一位記錄者而已。
咒語念完,
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在喬木腦海中浮現(xiàn)。
小女孩提著一籃子鮮花,
站在白橋邊上。
不同于以往的玫瑰,
這一次,
小女孩提著的,
是滿籃子的菊花。
她的臉上濕漉漉的,
顯然是剛剛哭過。
“媽媽,
我好想你啊!
你怎么不帶著我一起走呢?
你以前不是還說過,
你是最愛我的嗎?
爸爸昨天又打我了,
這已經(jīng)是他第一千三百五十六次打我了。
是不是我做的真的不夠好啊?
媽媽,
你為什么要離開我呢?
是不是也是因為我做的不好?
因為我不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