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

那你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

氈帽男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

文山眼角再次泛酸，

伸出手拍了拍氈帽男的肩膀，“好兄弟！”

……

“媽，該吃飯了，我扶您坐起來！”

花色棉被旁，文山彎腰將老太太扶起，

老太太滿頭白發，雙目略顯呆滯。

“來，慢點喝，啊～”

待老太太坐穩后，文山又將一旁的稀粥端在手中，

一口一口地吹著，

一勺一勺地喂著。

每當勺子到達嘴邊，老太太都會很配合地張大嘴巴，模樣極為乖巧：

“爸爸，等這口飯飯吃完，我是不是就能出去玩了？”

蒼老的聲音說著稚嫩的話語，

很違和，

不過老太太卻絲毫沒覺察到其中有什么問題，

她仍舊眨巴了幾下眼，

一臉期待地看向文山。

那模樣，

就仿佛一位不愿吃飯的小女孩，

在父親的連哄帶騙之下才端端正正地坐著吃飯的。

文山的鼻子抽了抽，

“媽，等您的病好了，

能下床走動了，

我再帶您出去玩，啊？

現在我們就先把飯吃完吧。”

老太太的眼眸暗了暗，

原本配合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不開心地嘟囔著嘴，

“你總是這樣說！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帶我出去玩啊！

你騙人！！”

說著說著，

老太太的眼眶就紅彤彤一片，

竟是要委屈地哭了起來。

“好好好！”

文山將勺中的粥吹冷，

蹲在老太太的床邊，

“等你把這碗飯吃完，我就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真的？”，老太太的眼角瞬間噙滿笑容，一臉驚喜地道，“好！”

……

山尖一點雪，

山下草微露，

一道兒白，一道兒暗黃。

枯草叢中，一條小路蜿蜒向上，

慘黃的小路中央，一道身影緩緩地行走著。

“爸爸，這是哪啊？”

老太太伸長了脖子，

左瞧瞧右看看，

對這初冬的景象很是新奇。

文山停下腳步，

背著老太太的身子輕輕往上抖了抖，

“媽，這是咱家后面的那座靈玉山，小時候您還經常帶我來玩呢！”

吃完飯后，文山終究是帶著老太太出門了，

反正他的生命也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何不趁著還活著的時候，去滿足一下老母親一直以來的“夢想”？

無非是讓自己出點力氣受點累罷了，

能帶著老母親一起出來逛一逛，看一看，

挺好！

“好漂亮啊！”，老太太發自內心地贊美道，“要是能天天出來玩就好了！”

“……”

文山伸出舌頭，舔了舔微微干燥的嘴唇，

努力地壓制著自己，不去悲傷，

“漂亮的話您就多看一會兒吧！”

……

天氣一直陰沉沉的，

山上還時不時吹來一陣冷風。

擔心老母親被吹感冒，

等行至半山腰時，文山直接調轉一個方向，

“媽，我們該回去了，這個天太冷了。”

“啊呀！不要嘛！我還沒玩夠呢！我不冷！”，老太太搖著頭撒嬌道，

好不容易才能出來玩一趟，她并不想早早回去。

文山輕嘆一聲，將老太太背到了一處相對平坦的地方，“那我們先在這里休息會兒吧！”

放下老太太，文山已是滿頭大汗，

他已經背著老太太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了。

文山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搭在后頸上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從他所站的地方往下俯瞰而去，半山景色盡收眼底，

至于山下那片廣袤平原的風景，更是一覽無遺。

山河無限好，

只是近黃昏。

“那里，是我們的家嗎？”，老太太指著山峰與平原接壤處的低矮土房，臉上很是自豪，

似乎能從這里一眼就認出自己的家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望著老太太那一副求夸獎的表情，文山笑了，“是的，媽，您可真厲害！”

“嘿嘿……”，老太太開心地像個孩子。

……

“呼～呼～”

一陣陰鶩的冷風吹過，

幾滴雨點落到了文山的臉上。

文山一改先前愜意的臉色，立馬就皺起了眉頭，“糟了！下雨了！我們快回家！”

說著他就快速地將老太太扶起，背在背上快步往山下走去。

雨點由疏變密，只片刻的功夫就連成了一條線，

沾染上了雨水，山上的路也變得濕滑起來，

文山的腳步也由快變慢，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前進著。

下山不比上山，

上山雖費力但不容易發生危險，下山雖省力卻容易失足，

好幾次文山的腳下一溜就差點滑倒，他咬著牙全神貫注地盯著腳下的路。

“強哥，雄雄，等等我！”

文山的身后傳來一道小女孩的叫喚聲，還有幾位男生打打鬧鬧的聲音。

文山沒有回頭，

他知道那幾個小孩，

那是和他一個村的，

他們有時會成群結隊地跑到山上來玩，

估計也是因為下雨了才急匆匆地奔跑下山的。

文山依舊全神貫注地盯著腳下那濕滑的泥路，

他的背上還背著他的老母親，

容不得半點分心。

“沖啊！！”

一名個子快打到文山肩膀的藍衣男生叫囂著從文山的身旁往下跑去，

虎虎帶風，

文山皺了皺眉，隨即停下了腳步。

剛剛那名男生從他身邊跑過去的時候，離他太近了，

文山擔心后面那幾個小孩也會如此這般莽撞，

要是有誰不小心從后面撞到他那就麻煩了。

因此他背著老太太轉了個身，

同時往旁邊讓了讓，

他打算等那群小孩全都跑過去之后再下山。

“沖啊！！”

很快，第二個男生也從他面前跑了過去。

“等等我！”

一位身穿粉色棉衣的女孩幾乎是帶著哭腔往下跑的，

她的個子比較矮，跑的也比較慢，

都是試探性地往下跑的，

反正一看就沒有多少下山經驗。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

再加上她那一副怯怯弱弱的模樣，

看上去分外可憐。

“沒關系的，瑩瑩，慢點走，小心點兒！”

看了一會兒，文山就笑著鼓勵起那位小女孩來。

“謝謝叔叔！”，小女孩揉了揉眼睛，從文山面前走過時禮貌地對他道了聲謝。

待小女孩走過，文山又往山上看了看，

后面，還有一個短發女生。

女生看上去十二三歲，她的衣著要單薄許多，并沒有穿綿衣，

雨水落在她身上，清清冷冷。

“英子，加油！”

文山對著那名短發女生說道。

短發女生落在最后，

但她卻并沒有跑，

反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著，

看上去滿懷心事的樣子。

聽到文山的話，一直低著頭走路的短發女生抬起了眼，隨即又對著文山勾了勾唇。

“……”

不知怎么，

看到短發女生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時，

文山的心，

慌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