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庭峰上的凝霜殿內，一個劍眉星目的男子斜靠在檀木長椅之上，刀削般的臉龐上掛著倦容。

金庭峰是神府山的主峰，也是無明教的行政中樞，教主和五明子都入駐這里，受到其余九峰拱衛。

與七大正派宗門一戰后，無明教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創，整個神府山一片狼藉，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之下。

而凝霜殿正是五明子之一妙風使入駐的殿所，他此刻斜靠在長椅之上，身心俱疲。

大殿內搖曳的燈光撲在他臉龐之上，使得他的表情看起來陰晴不定。

作為無明教的情報負責人，教派受到突然襲擊，妙風使彌雅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的情報機構對七大門派的突襲沒有絲毫預警，這也是他執掌凝霜殿以來遭受到的最大打擊。

七大宗門是如何繞過他的情報系統發起突襲的，妙風使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掌握清楚，只是有模糊的線索證明教內有臥底。

固若金湯的九峰大陣瞬間被突破，七大宗門的弟子如同潮水般突然涌入無明教，致使無明教措手不及，死傷慘重。

甚至就連教主葉無魔都戰死了，如果不是新任教主力挽狂瀾，無明教在這天就會落得如喪家之犬一樣四處逃竄的下場。

妙風使眉峰緊蹙，閉著雙眸：“鄒寧，確認了么，非命真的是太一道消失了十年的唐雪原？”

恭敬地站在妙風使身旁的，是妙風副使鄒寧，布滿血跡的他身負重傷，但站姿仍然筆挺。

鄒寧點頭道：“稟主人，已經確認了，修羅場的殺手非命就是太一道安插在我教的內應，正是消失了十年的唐雪原！”

妙風使的臉龐瞬間如同冰霜：“有無證據？”

非命雖然是前任教主葉無魔的關門弟子，但入教之初，妙風使掌管的情報機構還是對這個少年的底細做了詳細的徹查。

盡可能地掌握更多的情報，確保本教的安危是凝霜殿的職責，就算是本教教主，也無權干涉他開展情報收集任務。

如果這位被自己情報機構評定為清白的弟子真是太一道的內應，那他掌管的凝霜殿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主人，我的部下親眼所見，非命協助太一道掌門季無涯脫困，不過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非命和季無涯爆發沖突。非命本可取季無涯的性命，最后卻沒有下手。季無涯親口所說，非命正是十年前經他安排進入本教，成為太一道的內應，而非命也曾親口喊季無涯為師父。這次七大門派圍攻我教，正是非命在里策應。”

鄒寧在一邊匯報的同時，一邊偷偷觀察自己主人的表情。

非命十年臥底，而凝霜殿卻沒有任何察覺，這可能是主人難以接受的恥辱。

但妙風使的表情并沒有特別大的變化，實在讓鄒寧沒辦法猜透主人的心思。

妙風使緩緩問道：“非命現在人在哪？”

鄒寧遲疑了一瞬：“非命……現已死去。”

妙風使忽然睜開眼眸，眼眸中一道寒芒：“死了？”

妙風使的眼神頓時讓鄒寧頭皮發麻，他低下頭說道：“是的主人，非命最后一劍有意避開了季無涯的要命，反而中了季無涯的墨淵神掌，最后死于他親妹妹唐雪翎之手。季無涯逃脫了我們的追殺，不過我們擒下了唐雪翎，現被關押在鏡湖底。”

妙風使沉默著，眼神越發冰冷，氣氛一時間變得難以揣測。

鄒寧斂息屏氣，靜靜地等著主人發聲。

良久過后，妙風使才疲倦地說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明天給我一份教內弟子的傷亡統計。”

“好的主人，屬下告退。”

轉身后的鄒寧，傷勢再也壓制不住，臉龐瞬間慘白。

持續三天的惡戰，使得他淤積了大量的內傷，幾乎快要支撐不住。

妙風使突然說道：“你等等。”

背對妙風使的鄒寧停頓下來，吸足了一口氣，緩緩轉身，讓表情看起來盡量自然些。

“這個你拿去。”

妙風使說完便朝鄒寧扔出了一個東西。

鄒寧遲疑地接過朝他飛來的東西，差點砸在了自己臉上。

聚元丹！

鄒寧眼中閃過驚喜之色。

那是一顆療傷用的丹藥，屬于高等品階的丹藥，通體瑩白，內蘊奇特的濃郁靈力。

聚元丹并不多見，是難得的療傷圣藥。

號稱只要沒斷氣，就能救活任何人。

將聚元丹握在手中，鄒寧眼眶微熱，恭敬拱手。

“謝主人！”

妙風使那疲倦的聲音緊接著傳來：“別謝我，早點養好傷，我需要你收拾這一地的爛攤子。”

鄒寧剛想說什么，卻又忍住了。

凝霜殿的主人外冷內熱，不沾人情，這恐怕只有他最清楚不過了。

“主人也早點休息。”

說完鄒寧便匆匆離開大殿，他不想讓主人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

另一邊，聽著下屬的腳步聲終于消失，疲憊不堪的妙風使徹底癱在長椅之上。

持續三天的生死大戰，即便是修為高絕的五明子，同樣透支得厲害。

雙方死傷慘重，血雨腥風，無明教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程度的惡戰。

七大門派幾乎傾巢而出，無明教險些就此覆滅。

妙風使一動不動地躺在長椅之上，失神的雙眼看著房頂。

大戰過后的神府山異常寂靜，更加凸顯出此刻大殿的冷清。

妙風使不相信光靠非命一個人便能瞬間瓦解九峰大陣。

無明教教內，只怕不止他一個內應。

正是這些內應讓強盛一時的無明教遭到重創，也讓執掌凝霜殿的他蒙上了莫大的恥辱。

號稱無所不知的凝霜殿，竟連藏在眼皮底下的內應都毫無察覺，這比讓他死了還難受。

“師父，當年你為什么選了我當凝霜殿的主人呢，徒兒我或許真的不是這塊料！”

妙風使自嘲般的喃喃自語在大殿內輕輕響起。

“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么做呢，師父？”

緩緩閉上眼睛，妙風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

就算非命真的是唐雪原，仍有許多的疑點解釋不清。

比如，非命作為太一道安插在無明教的內應，為什么會倒戈一擊刺殺自己的師父，這就很耐人尋味。

難道前任教主真的不知道非命的底細？

他可是以一己之力創建無明教對抗七大宗門的風云人物，不可能對一個潛伏在自己身邊十年的臥底都發現不了。

甚至妙風使都在懷疑非命是否真的死了。

非命是修羅場中除七魄、七曜外最強的殺手，前任教主的親傳弟子。

真實修為可能比表現出來的修為還要高很多。

以他的水準，根本不可能死在已經重傷的太一道掌門手中。

而唐雪翎不過是太一道中最年輕一輩的弟子，修為有限，更不可能殺得了非命。

緩緩睜開眼睛，妙風使坐了起來，扭動身體，渾身關節爆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師父，十幾年不見，是該拜訪拜訪您了。”

最后他向殿外走去，消失在了清冷的月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