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憩過后，妙瑾又坐在了偏房的桌案旁撾耳撓腮。古代的字體錯綜復雜，寫得甚是惱火，關鍵寫的挺認真字跡卻忒難看。

如此勞心費神，她沒了半點耐心，索性將冊子一扔，就出了偏房。

一腳剛踏出門檻，就與屋外狂奔的人滿懷相撞，兩人身子彈開。

她抬眸憤憤然，“朱堯媛，你吃飽了撐的吧？怎么今日總跟我過不去。”

公主臉上笑著樂開了花，拽著她的手臂就往屋外走，“師父，我那屋里帶了好多吃的回來，全是西洋貨。”

妙瑾身子懶洋洋地往后墜著，對西洋貨不太感興趣，“別想著要討好你師父，我可不買賬。”

剛剛半途而廢的小人書，還壓得她有些挫敗感，此刻對六公主的這番熱情款待提不起半點精神。

朱堯媛為她在大廳內安排了上座，又吩咐小宮女奉上茶。片刻后，從門外進來了幾個小宮女，手上都端著盛滿食物的玉盤。

遠遠地就尋著了味兒，她捏緊鼻子，“你們這怎么會有這臭東西？”

朱堯媛接過小宮女手中的榴蓮遞過來，有些疑惑：“師父也吃過這黃金果？”

她迫不及待拿起遞到面前的果肉，嘗上一口，不禁眼角含淚，這濃郁的口感確實一如既往的討嫌。

朱堯媛口中正含了一大塊，見她師父哭了，囫圇吞下，小心翼翼問了句：“師父是被這味道熏了眼？”

倒不是熏著了，而是睹物思人，她用心咀嚼，“我娘最愛吃這榴蓮，每每我與爹嫌它散的滿屋子都是臭襪子味兒，娘就會躲到廁所去吃。”

她吃著吃著又笑了，“今日一嘗，竟別有一番滋味。”

朱堯媛又遞給她一塊，“那師父既然覺得適口，不如就多吃點。”

雖這味道難免使人觸情，若讓她再嘗上一塊？那……還是不愿意的。

她推開遞來的那塊榴蓮，又將手中吃剩的半塊扔到了桌上。

隨口一個解釋：“我中午吃得過飽，此刻沒有什么食欲，你還是自個兒留著慢慢吃吧！”

看朱堯媛吃得正香，她又問：“你這水果哪兒來的？”

興許是吃得太猛，公主斷斷續續打起了嗝，只得放下美味，陪坐在一旁喝茶。

一口茶下去，說道：“這是異國派使臣加急給母后壽辰送的貢果，可母后嘗不慣這珍品，所以堯媛拿了好幾個回來。”

“若是師父愛吃，待會兒我派小門牙給你送兩個過來。”

她對公主的黃金果倒不感興趣，瞧了一眼桌上的擺盤，信手拈了一顆桑葚果含進嘴里。已是六月，吃桑葚果的季節也接近尾聲。

她也就不客氣，“黃金果就送半顆過來，讓我院子那幾個姑娘嘗嘗。”

她又在盤中拈起一顆，一抹淺笑浮現，毫無隱晦之意，“這小果子倒是可以多多益善。”

公主見討到了師父的歡心，隨即立刻吩咐小門牙，將帶回的桑葚果統統給送到西閣，外加一個榴蓮。

公主這般討好賣乖，想必是為了太后的壽辰之禮犯難。

妙瑾瞧她這徒弟如此豪爽大方，也就不再拐彎抹角。

“說吧！是不是想讓我幫你排個小舞小曲兒，到時好獻給太后？”

公主喜上眉梢，“徒兒正是此意！”

妙瑾早已胸有成竹，想著鄧碧涵能文，討得太后喜歡；那她就能利用舞，讓公主大放異彩。

太后估摸著也是年過五十的婦人，算得上是老大媽一枚。若是擱現代，她指不定和那些大爺大媽有著同樣的愛好——廣場舞。

公主見她半天沒個回應，拿出一副求人的態度，傾盡畢生美言道：“師父若是這次幫了堯媛，堯媛便每日給師父供應這天下美食，定將師父養得白白胖胖。”

朱堯媛當喂豬呢！是不是夠秤之后還想給宰了？

她很想來上這么一句，但要想在這朱姓皇宮活命，還是暫且忍忍。

她敷衍了事，“我這徒弟倒是有心了，師父可沒白疼你。”

公主沾沾自喜，“師父高興就好。”

面對此番作答，妙瑾無語凝噎。

朱堯媛推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笑嘻嘻問道：“那師父就與我說說，具體該如何做？”

公主問完話，又有些犯難，“我平日里也只會舞刀弄槍，對于音律舞曲是一竅不通。更何況當著眾人……，我也放不下顏面。”

公主幾斤幾兩，妙瑾又豈會不知。

她訕訕笑道：“早就猜出了你的小心思，是想著把這難題扔給我吧？”

公主臉上的表情更加擰巴，“我不擅長這些繁縟禮節，所以就懇請師父勉為其難幫個忙。”

剛剛吃的榴蓮與桑葚味道還在嘴里久久回味。

果然吃了人家的，嘴又短上了好幾截，“好吧，看在師父情深的份兒上，我就幫你張羅張羅。”

她得事先講好，“到時成效如何，我可做不了主。”

公主見她答應了，連連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妙瑾吃飽喝足，起身準備回屋。

公主見她要走，“師父需要我幫忙嗎？”

她沒轉身直接朝大門走去，甩了句：“今日就免了！明日一早，你找幾個身體協調好的嬤嬤，到院兒里侯著。”

公主撓撓頭，聽得懵里懵懂。

……

才繞過西閣花壇，就聽到屋里傳來婉兒嘟嘟囔囔的聲音，“這公主送什么不好，偏偏送這惡臭的……。”

聲音斷斷續續，也聽不太清。

走至門口處，又聽到巧兒的責備調調：“喲......我的姑奶奶，你可小點兒聲吧！無論公主送什么，我們都得欣然接受。”

巧兒總是這般隱忍教誨。

妙瑾進了屋，正想與這姐姐辯駁一番，誰知她當場啞然。

只見屋里的四個姑娘臉上都系著一張絲帕，在往桌上一瞟眼，那顆榴蓮正半張著口，齜牙咧嘴散發濃郁的味道。

她抱起榴蓮就往外走，巧兒扯下絲帕追出門，小聲吼道：“別扔，你給我回來。”

巧兒追到院子里，眼看著她抱進了東閣。不大一會兒，又空著手折返回來。

巧兒只等她走近，擺出一副問責的架勢：“公主一片心意賞賜那貢果，誰讓你擅自做主送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