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絕的離陌垂頭喪氣的往回走,手中送不出去的雪貂,掙脫束縛一溜煙兒跑得沒影兒了,離陌也不在意,繼續(xù)往前走。
“離陌,你的雪貂還要不要?不要送我可好?”
蘇沐一直跟著離陌,看到紅豆拒絕他,也看到他難過的丟了雪貂,于是替他找回來。
可離陌丟了的心,就得需要自己找回來了,有時候感情真的很奇妙。
就像離陌陪了紅豆的童年時光,最后卻輸給了一見鐘情的倉擷。
可誰又曉得前路漫漫,沒有一個蘇沐在等他呢?
這世間能陪伴你一生的人,就如大浪淘沙,最后沉淀下來的,能被你握在手心里的,才是真正屬于你的!
在大雪山里救了離陌,又對離陌一見鐘情的蘇沐,用了近三千年的時光,陪伴情場失意的離陌。
最后終于等到離陌為她回眸,也算是不負此情了吧。
趁著桃夭去收拾廚房的空隙,白亦指使木方去切茶。
然后轉(zhuǎn)頭問青越,“雖然三千年來桃夭一直都安分守己,可你也別忘了咱倆的賭約,今日我且問你,你打算如何證明他不會危害蒼生和你?”
青越道,“你看把他丟到凡塵里走一遭如何?”
“眾生皆苦,唯有自渡,可以試試,倘若他千帆過盡還依舊心存善良,本君便履行賭約。
但他若是歷經(jīng)磨難受盡挫折,卻心有怨恨,企圖報復,那就別怪本君不客氣了!”
白亦冷冷的看了青越一眼,表達了他的堅決。
青越突然問白亦,“師兄同那月華真君可相熟?”
白亦好奇道,“你問這個作甚?本君同那月華真君熟得不能再熟了?!?/p>
當年白亦去問月華真君,想幫青越求一根紅線。
月華不但不給,態(tài)度還極其粗暴,說什么上古神祗不歸他管。
還說靈寶道君是個千千萬萬年的孤獨命格,因為靈寶道君的父神是盤古,生來便有自己要守護的使命。
為了世間萬物,為了天下蒼生,卻單單不會為了任何一個人!
白亦一聽怒發(fā)沖冠,說“那還要你何用?”
這月華真君也是個急性子,聽完白亦的話,兩人便打起來了。
那是白亦除青越之外第二次同人打架,最后還打輸了。
白亦雖然沒有拿到紅線,但那幾萬年隔三差五的就去月華宮。
月華真君被白亦擾得煩了,也被白亦的執(zhí)著感動,一來二去竟成了酒友。
月華真君時常勸解白亦,不可妄生執(zhí)念,這世間諸事,求的皆是個你情我愿兩情相悅,只是放下二字談何容易。
月華真君既是月下老人,同白亦一樣,他也不老。
月華長了一張世間最冷的臉,卻干著世間最熱心的差使——牽紅線。
青越笑道,“你既同他相熟,那煩你托他幫我個忙?!?/p>
“你且說來聽聽!”
青越示意白亦把耳朵湊過來,在他耳邊耳語幾句,白亦聽完一臉的不可思議。
白亦意味深長的看著青越,道“青越,你為了他,當真煞費苦心!”
白亦說完就離開了,青越在院子里坐了許久。
木方奉茶上來,青越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往后院的凈池走去。
凈池水霧繚繞,青越除去衣物,將自己泡在池中閉目養(yǎng)神。
不知過了多久,桃夭自外面走進來,“師尊,我給你帶……干凈衣服了?!?/p>
隔著氤氳的水汽,桃夭看青越的眼神有些怪異。
青越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移,竟看到自己白皙的胸口有一道丑陋的疤痕。
于是趕緊將身子往水里下潛,想借著水汽藏起那道,曾經(jīng)給桃夭喂心頭血的傷疤。
桃夭反應(yīng)過來立刻背轉(zhuǎn)過身,“對不起師尊,我……我是看你太久沒出去,怕你有事。
這凈池泡澡雖好,但泡得久了容易暈倒。
既然師尊你沒事,那我先出去了,衣服給你放這里了?!?/p>
桃夭一溜煙兒跑出去了,青越看他泛紅的耳朵,突然想到桃夭已經(jīng)長大了。
今日站在一起時,還發(fā)現(xiàn)他比自己高了半個頭,小崽子都知道害羞了。
青越出去的時候桃夭背對著青越站在門口,聽到他出來立刻轉(zhuǎn)身一臉笑意。
“師尊可餓了?晚膳的時候桃夭看師尊沒吃多少東西,剛給你煮了薏米粥,師尊用一點吧?!?/p>
朦朧的月色給桃夭的臉,渡上一層柔軟的光暈。
突然青越看他臉上有血痕,于是忙問道,“你臉上這血痕怎么回事?是不是受傷了?快給為師看看!”
桃夭后退一步,避開青越伸過去的手,捂著臉有些難為情。
“想是三千年不見師尊,今日突然見著了,有些激動,加上飲食不當,可能有些上火……”
青越恍然大悟,“噢,流鼻血啊,去讓木方給你弄點止血草藥先止血!”
桃夭搖搖頭,“無礙,我已經(jīng)止血了,師尊先喝粥吧,等下涼了就不好喝了。”
桃夭拉著青越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桌上擺了一碗軟糯香甜的薏米粥,看起來很美味的樣子。
下午青越心事重重,確實吃得少,此刻突然就餓了。
桃夭將勺子遞到青越手里,“師尊慢點,當心燙!”
青越抬頭看著桃夭,突然心里一陣愧疚,堵得心慌。
青越將一碗薏米粥喝得見了碗底,桃夭說剛吃完東西別著急去睡,容易積食。
青越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桃夭考慮的細節(jié)也更多了。
閑來無事便同桃夭下棋,就當消食了,他也想知道桃夭的棋藝荒廢了沒有。
青越一邊同他下棋,一邊閑聊幾句,“桃夭,如果哪天你知道為師騙你,你會不會恨我?”
“不會,師尊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即便你貴為上古神祗,肯定也有迫不得已的時候。
無論師尊騙我,打我,罵我,哪怕師尊拿著碧落劍對準我,桃夭也絕對不會躲。
如若師尊真要殺我,桃夭絕無怨言,只要師尊別不要我就好。
我不想被師尊拋棄,一個人孤零零的飄零在世間?!?/p>
桃夭落下一子,抬頭看著青越笑得很溫柔。
青越又問他,“那你有沒有好奇過自己的身世?”
“從前好奇過,后來滿心滿眼都是師尊,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接連下了幾局都是青越贏了,青越有些好奇。
桃夭說,“從前桃夭不懂,原來桃夭贏了棋盤,師尊卻贏在人心!”
桃夭這話說得青越云里霧里,可又不好拉下臉面去探尋個究竟,于是扯開話題,“夜深了,睡吧!”
桃夭點點頭,進屋幫青越把床鋪整理好,然后抱著自己的被褥往外走。
青越有些奇怪的叫住他,“你這是何意?”
桃夭回頭沖青越一笑,有些扭捏的道,“桃夭長大了,再死皮賴臉賴在師尊床上,會有些不太方便?!?/p>
“……”
桃夭搬出去之后青越連著好幾日都失眠了,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睜著眼睛直到天明,這該死的習慣太可怕了。
離陌同雪狼族公主蘇沐的親事就在這幾日,青越提前同白亦說了,讓他去月華真君處替他討一樣寶物,名喚琉璃盞。
此物晶瑩剔透顏色各異,用途也大不相同,王母用來裝蟠桃汁,后來被卷簾大將摔碎了,眾仙家都覺得可惜。
青越探聽到月華真君處,有一對血紅色的琉璃盞,于是托白亦去討來,拿給他去南月谷送禮。
琉璃盞除了盛汁裝水,還有保平安之意,這一對喜慶的大紅色,拿來送新婚燕爾的離陌和蘇沐,最合適不過了。
青越提前一天便遣了桃夭,去九重天闕月華真君處取了送到南月谷。
離陌的婚禮辦得極其隆重,畢竟是孔雀族和雪狼族聯(lián)姻,又有紅豆長老全力操持,可以說是空前盛大了。
青越這個主婚人老神在在的坐在高坐,同他一起坐在高坐的,還有雪狼族現(xiàn)任首領(lǐng)蘇獻神君。
與前任倉擷神君不同,蘇獻神君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須發(fā)皆白,且談吐文雅,倒是個適合長治久安的首領(lǐng)。
桃夭只身前往九重天闕的月華宮,在門外被通傳了很久才入得大殿,見到了傳說中的月下老人。
月華面若冰霜,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見到桃夭便薄唇輕啟,語氣毫無溫度。
“你來找本君討琉璃盞?靈寶道君自己為何不來?”
桃夭恭敬的行了一禮,“我?guī)熥鹑ツ显鹿冉o離陌長老主婚去了,著實抽不開身。還望真君諒解!”
“本君的琉璃盞何其珍貴,道君倒是放心叫你來,本君可不放心。
萬一磕了摔了豈不可惜,或者半路被不懷好意之人劫走,本君豈不冤枉平白無故丟了一件珍寶!
你且先回去吧,倘若道君他老人家委實沒空,那便托了太上老君白亦來取也是可以的?!?/p>
月華說完也不看桃夭,便自顧自的開始捋他的紅線。
桃夭站了一會兒,又道“桃夭請問真君,要如何才肯把琉璃盞賜給我?桃夭誠心求賜?!?/p>
月華抬頭瞟了桃夭一眼,沒搭理他,繼續(xù)捋紅線。
桃夭也不著急,站在殿內(nèi)不急不躁,但就是不離開。
過了許久,月華真君有些不耐煩的開口說道。
“倘若桃夭小君能入我的藏寶閣打敗閣中的守護神獸貍力,那本君便判定你有帶走琉璃盞的資格。
但本君有言在先,這貍力雖然不是什么上古神獸,但品階也是極高的。
雖然在你師尊靈寶道君那樣,法力無邊的神仙眼里,貍力最多也就配當個寵物玩。
但對于小君這樣,修為止步不前的神仙,貍力對付你五六個,是沒有壓力的!”
桃夭不語,臉色慘白,突然想起從前師尊同他說過的。
凡事莫要硬抗,需得學會保全自己,于是愣了一會兒準備轉(zhuǎn)身離去。
桃夭眼角突然瞥見月華真君剛剛在捋的紅線,于是轉(zhuǎn)了一半的身子又轉(zhuǎn)了過來。
他看著月華一臉誠懇的道,“那就求真君賜我一根紅線吧!”
月華看了看桃夭,有些詫異,良久才道。
“倘若小君是為你師尊所求,那便不必了,曾經(jīng)有人為他求過?!?/p>
桃夭眼神黯然,拱手又行了一禮,道“真君說笑了,桃夭所求,只為自己,請真君賜我紅線?!?/p>
月華搖搖頭,“真是個癡兒,白亦是這樣,你也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