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站在擂臺上,耳畔是嘈雜的吶喊和咒罵聲。
桃夭的對手依然是個壯漢,恐怕能站在這個臺上的,除了桃夭,都是虎背熊腰的壯漢吧。
擂臺四周用鐵柵欄圍起來,像個關野獸的鐵籠子。
唯一的一道鐵門被賭坊的下人啪嗒一聲落了鎖,這就表示只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走出去。
桃夭已經在心里想好了戰術,隨著一聲鑼鼓聲響起,對面的漢子發了狠的沖桃夭撲過來。
桃夭靈敏的避開,壯漢爬起來作勢又要撲倒桃夭。
桃夭依舊只防守不攻擊,帶著壯漢在籠子里到處躥。
如此持續了一刻鐘,外面的賭徒看客不樂意了,直沖籠子里的兩人大喊。
“打呀,打死他,上啊,不要慫……”
桃夭無奈,只能同壯漢正面過兩招,然后又逃跑。
壯漢被惹怒了,只要有機會逮到桃夭,下手就往死里打,毫不手軟。
幸好桃夭扛揍,就算被壯漢壓在地上狂捶,捶得鼻青臉腫口吐鮮血,爬起來依然比壯漢跑得快。
終于壯漢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撐著膝蓋看著桃夭氣喘吁吁。
桃夭瞅準機會,上去就是一個掃堂腿,將壯漢掃翻在地。
桃夭爬到他身上,對準了眼睛,掄起流星拳砸得大漢哇哇大叫,直呼求饒。
這個打法有點狠,壯漢眼珠都快被捶爆了,在地上疼得翻來覆去的打滾。
桃夭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抬頭沖著賭坊管事的笑。
那笑很是凄涼,讓人看了竟有幾分心疼。
管事的也笑了,命手下將桃夭扶出來,當場掏出五百兩銀票遞給桃夭。
桃夭揣好銀票,被賭坊的手下扶著顫顫巍巍的往外走去,留下身后一片嘈雜的歡呼聲。
桃夭回客棧前先去了趟藥鋪,給輕衣買了一根人參,帶回去給她補身體。
藥鋪掌柜的看著桃夭一身的傷痕,心下不忍,免費替桃夭上了些止血化瘀的傷藥。
桃夭道了聲多謝,便慢慢的往客棧挪去,到了客棧,桃夭先去見了輕衣。
因為掌柜的告訴桃夭,輕衣今天向他打聽桃夭的事。
桃夭忘記囑咐掌柜的替自己保密,于是他就毫無保留的說了。
輕衣聽完一陣猛烈咳嗽,竟還咳出了血,桃夭嚇得趕緊往樓上跑去,輕輕敲了門。
輕衣虛弱的聲音傳了出來,“請進。”
桃夭推門走了進去,輕衣臉色慘白的半靠在床頭,面容憔悴,未梳發髻。
她有些驚訝的的看了看桃夭道。
“公子這一身傷,可是在城北地下賭坊為了銀錢被人打的?疼不疼?敷藥了沒有?”
桃夭牽起嘴角笑了笑,“阿姐不必擔心,都是小傷,已經擦過傷藥了。”
輕衣點點頭,示意桃夭坐到桌子旁邊去,“請坐,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這副蓬頭垢面的模樣,我很抱歉。
今日聽客棧掌柜的說起,才曉得你去了城北的地下賭坊。
對不起,是我和長安拖累你了,害你為了我們,弄得這一身的傷痕。”
桃夭心下很難受,于是道,“是桃夭沒用,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穩定的收入來源,只能去賭坊碰碰運氣。
況且我既答應了要照顧你們,便說到做到,這些皆是我自愿,阿姐不必自責。”
輕衣轉頭看了看在她身側睡得安穩的長安,這小崽子仿佛有靈性。
知道他娘親病痛纏身,每日便是吃了睡,睡了又吃,從不哭鬧。
輕衣掀起被角起身,走到桃夭面前,輕輕說道,“你既愿意喚我一聲阿姐,那今日阿姐便厚著臉皮求你一件事。”
輕衣說著跪在桃夭面前,“我知自己身體殘破,恐藥石無醫,求你看在我阿爹阿娘的面上,待我死后,幫我好好照顧長安,桃夭,算阿姐求你的,好不好?”
桃夭趕忙將輕衣扶起來,“阿姐言重了,我一定會照顧好你跟長安。
也請阿姐不要自怨自艾,阿姐需得振作起來,好好將長安撫養長大,才算對羅伯和羅大娘有個交代!”
輕衣聽到這里,捂著胸口一陣劇烈的咳嗽,忙用手帕捂著嘴,嘔出一灘血水。
原來她剛才一直在強撐著身體,同桃夭說了這許多話,已經耗盡了她的精氣神。
桃夭趕緊將輕衣扶到床上躺下,準備轉身去吩咐小二將買來的人參,燉了給輕衣喝下續命。
輕衣纖瘦的手指抓緊桃夭的衣袍下擺,沖他搖搖頭。
“桃夭,別浪費藥材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剛才阿姐求你的事,你答應我,我便死而無憾了。”
輕衣說完笑得輕輕淺淺,桃夭卻忍不住紅了眼眶,他趕忙轉頭,不讓輕衣看到他濕潤的眼睛。
突然門口有敲門聲響起,桃夭上前打開房門,客棧掌柜的站在門口,皮笑肉不笑的道。
“小哥,里面那位娘子似乎不行了,要不你們去別家行不行?我們做生意的,最忌諱這些了,還請你行個方便。”
桃夭聽完怒極反笑,“掌柜的,我們又不是沒付你房錢,你此刻趕我們走,是不是不太厚道?
而且我阿姐明明好好的,你卻咒她要死,掌柜的,你良心喂狗了嗎?”
掌柜的一聽立馬火大了,原本想著好言相勸客客氣氣的請走這尊瘟神,卻不想他還賴上了。
于是惡狠狠道,“看來你是禁酒不吃吃罰酒了。
你帶這病秧子住進我店里,莫不是要等她死了以后,勒索敲詐我不成?
我不想因為賺你這兩個小錢,還要背上人命官司。
兩位還是請吧,莫逼我動粗,屆時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你說是不是?”
桃夭捏緊了拳頭,復又松開,他回頭看了看房里的母子,到底還是選擇放低姿態。
“掌柜的,我阿姐真的沒事,而且我們還帶著一個剛滿月的孩子。
此刻夜已深,我們還能去哪里?求你通融一下行不行?
我答應你,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求你了。”
掌柜的臉色越發陰沉,揮揮手道,“我是做生意的,不做慈善。
何況那娘子真的已經病入膏肓,今日都吐血好幾回了,還是我吩咐小二來替她收拾干凈的。
你若執意不走,那我只能叫人請你們出去了,來人,將這兩人給我攆出去。”
“你敢!”桃夭捏起拳頭,一拳砸在門框上。
掌柜的忙后退一步,大喊一聲,“快來人,有人要殺人了。”
掌柜的這一嗓子,連帶著將客棧里其他住宿的客人都驚得出了房門,縮頭縮腦的都往桃夭這間房瞧個究竟。
輕衣怕桃夭真的動手,忙喚住他,“桃夭,住手,這大半夜的,莫擾得別人雞飛狗跳,我們還是走吧,去尋別家。”
“可阿姐……”
“聽我的,走吧。”輕衣抱著長安從床上下來,桃夭轉身看到,忙上前攙扶。
輕衣又沖掌柜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這弟弟是個急脾氣,還望掌柜的莫要同他計較,我們這便離開,就不勞煩掌柜的找人相送了。”
桃夭接過輕衣懷里的長安,又去房間的柜子里取出輕衣母子的行禮,然后扶著輕衣下樓離開了客棧。
剛走出沒多遠,輕衣又開始咳血,桃夭趕緊背上輕衣一路狂奔去找醫館,來到醫館門口。
桃夭將輕衣放到臺階上靠著門沿,急切的拍打房門,許久才聽到有人罵罵咧咧的來開了房門。
“誰啊,這么缺德,這大半夜的忙著投胎呢。”
“大夫,求你救救我阿姐,她一直在咳血。”桃夭快要急哭了,抓著大夫的手臂不松開,怕他突然轉身關門不理他。
那大夫看了看輕衣,又上前替她把了脈,搖搖頭對桃夭說。
“小哥,這娘子藥石罔顧了,勸你還是準備后事吧。”
大夫說完便轉身進了房門,桃夭一手伸進門里拉住大夫。
“大夫,求求你了,我阿姐她還有救,你救救她好不好?長安不能沒有娘親。”
大夫將桃夭的手使勁扯掉,然后橫眉怒對,“我說你這年輕人,我說這娘子沒救了,你聽不懂是不是?她都一腳踏進鬼門關了,大羅金仙下凡也沒用!”
大夫說完狠狠的關上了房門。桃夭跪坐在門口,抱著半死不活的輕衣小聲抽泣。
“阿姐,對不起,是我沒用!”
輕衣拍拍桃夭的手,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桃夭,阿姐死了以后,請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長安,答應我,好不好?”
輕衣說完,低頭看著懷里的小長安,長安今夜睡得并不安穩。
仿佛知道他娘親要離他而去,一直在輕衣懷里拱來拱去。
“阿姐,我答應你!”桃夭摟著輕衣狠狠的抽泣。
輕衣看著長安戀戀不舍,兩行熱淚滴落,掉在長安的小臉上。
長安感覺到了,用小手手胡亂的去抓,輕衣將他的小手抓在手心,忍不住又是一陣咳嗽。
桃夭忙替她拍背順氣,輕衣嘴里低喃著,“長安,對不起,對不起……”
慢慢的,松開了長安的小手,長安似有所覺,突然哇哇大哭。
桃夭摟著輕衣漸漸冰冷的身體,抱過長安跟著一起哭。
天快亮的時候,桃夭背起長安,打橫抱起輕衣出了城,再次來到羅家那座山上。
在燒的焦黑的房屋土地上刨了個坑,將輕衣埋在了她自己的家里,希望能和羅伯老兩口做個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