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深面色凝重地開車往回趕，夜幕中，清脆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喂，哥，阿七那些個小子，不管我怎么做，就是賴在你辦公室不走。”
“嗯。”
“哥，要不要我帶著弟兄們揍他們一頓。”
“毛豆，先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回去。”
“可是哥……”
“聽我的。”
掛斷電話后，郁子深的眉頭開始蹙了起來。
沒過兩秒，手機就又重新響了起來。
“怎么了，毛豆？”
“哥，那個叫左凜的人來了。”
“嗯。”郁子深握著電話的手僵了一下，“告訴他，等我十分鐘。”
回到工廠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到處都是一片寂靜，昏黃的路燈把他的影子照的很長很長。
左凜，這個讓郁子深無法釋懷的人，本以為他只是一個喜歡動手逞英雄的人，可現在的左凜，的確是讓他越來越看不明白。
想想初中在一起上學的日子，那時候雖然也沒少打架斗毆，被學校通報批評，但記憶中的左凜還是明辨是非的，可如今的他，眼里透出的卻是滿滿的貪婪與兇狠。
想到這里，郁子深輕輕地嘆了口氣，盯著自己辦公室的門停了幾秒，伸手推開。
“子深！你終于回來了！”左凜在身后阿七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毛豆也走了過來:“哥。”
“嗯，毛豆，帶著兄弟們先出去吧。”郁子深有些疲憊。
“可是，哥……”毛豆很是擔心地看了看他。
郁子深拍了拍毛豆的肩膀:“沒事，你們先出去。”
毛豆微微點頭，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左凜身后的阿七，轉身走了出去。
“那個，阿七，你們也先出去，我要和我的好兄弟好好地敘敘舊。”
“大哥，沒必要吧。”
“什么沒必要！”左凜伸手打了阿七腦袋一下，“讓你出去你就出去，哪那么多廢話！”
阿七摸著腦袋嘟囔:“哦，大哥，你怎么又打我，我這發型都讓你打壞了。”
左凜又補了幾腳在阿七屁股:“就你小子話多！”
人都出去后，辦公室里就只剩下郁子深和左凜兩個人。
郁子深沒有說話，徑直坐在了沙發上。
左凜也一屁股坐了下來，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煙抽了兩根出來，一根塞到嘴里，另一根遞給了郁子深。
郁子深接過煙，放到嘴里。
左凜幫他點燃了煙，然后點燃了自己那根，吸了一口，長長地吐了出來。
“子深，我一直在等你主動聯系我，可你，愣是連一次電話都不肯給我打。”
郁子深沒有說話，倚在沙發上靜靜地抽著煙。
“我知道，你現在是背靠大樹了，瞧不上我們這些人。”
“左凜，你怎么會這么想？我從來沒有瞧不起任何人。”
“那為什么不聯系我，總是刻意和我保持距離？”
郁子深輕輕嘆了口氣:“左凜，我是真的希望，你和莜莜可以好好的生活，幸福的生活下去。”
“好好生活？”左凜情緒開始激動，“子深，你倒是和我說說，什么是好好生活？”
郁子深直了直身子，把煙從嘴里拿出來，夾在指間:“當初你剛回B市的時候，我特意給你在廠里留了一個位置，可是你不愿意，你還記得當時的你是怎么說的？”
這個位置可是他瞞著郁家，瞞著葉心奚，特意為左凜安排的工作。
而左凜卻來廠里看了一眼，說他怎么能干屈于人下的工作，一口回絕了。
一說到這兒，左凜的態度略微緩和了些。
“我，子深，你也知道，我再也不想干讓人管著的活了，在C市那個服裝廠，就是因為看不慣廠里那些管事的人整天耀武揚威的，才把他們暴揍了一頓，結果被廠里開除了，那時候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那些人模狗樣的家伙對我刮目相看。”
“好，就算你想爭一口氣，我也是全力支持啊！可是你呢，這個不行，那個不干，除了打架斗毆，你還想干點什么？”
“我已經苦口婆心的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你說，你那么有才華有本事，就甘于在這廠里為郁家那個老頭子干一輩子？”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應該？你又不是那老頭兒的親生兒子，談什么應該？子深，你好好想想，你為他們家付出了多少，當初工廠半死不活的樣子，你忘了嗎？”
郁子深沉默。
“是你！是你讓這個工廠活了過來，是你沒日沒夜的付出，是你放棄了更好的工作留下來幫那老頭子的！”
“左凜，你怎么……”
郁子深很是驚訝和疑惑，幾年未見，他怎么知道自己這么多事情？
“想問我怎么知道的？”說到這里的左凜竟有些哽咽，“你小子，太絕情了，我可沒你這么絕情。”
“左凜，我其實……”
“算了，反正你只要知道，不管我在哪里，都會時刻關心著你就夠了。”
郁子深繼續保持著沉默。
他也是在意左凜的，可左凜卻……
正想和左凜說些什么，他卻把手搭了上來。
“好兄弟，沒想過把這個工廠向那老頭子要過來？”
郁子深心底那剛喚起的兄弟情義被左凜的這一句話硬生生地按了下去。
他們兩個終究是回不去了。
郁子深嘆了口氣，緩緩地說：“左凜，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沒想怎么樣啊！子深，我的好兄弟，我就是擔心你，擔心你被那老頭子利用，你要知道，只有郁子峰才是他的親生兒子！”
“好了，左凜，不要再說了。”郁子深打斷了左凜，“郁家對我很好，我有義務幫他們分擔，人要知道知恩圖報，以后這些話你就不要再提了。”
聽郁子深這么說，左凜把煙按在煙灰缸里扭了扭。
“你這小子怎么這么死腦筋，和有錢人說什么知恩圖報？哦，對了，你身邊那個叫葉心奚的小姑娘也是有錢人，我看這小姑娘，為你可真是什么都舍得，不如……”
“不如什么？”郁子深把煙甩在地上，一把揪住了左凜的衣領，滿眼憤怒地說:“左凜，我再和你說一次，不要再打她的注意，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此時，門外候著的兩撥人早已電光火石了幾百個回合，聽里面似乎有動靜，紛紛擼起袖子沖了進來。
“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左凜吼道。
阿七被左凜突然的一聲吼嚇了個激靈，趕忙退出了房間，而毛豆看目前的形式是郁子深占了上風，也頗為得意地退了出去。
一出門，阿七就揪著毛豆的脖子，一副兇狠得模樣。
其余兩方的人也各自擰巴在了一起。
毛豆早就按耐不住對阿七的厭惡，只見他雙手微微用力便掰開了阿七揪著自己的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橫著用小臂抵住了阿七的脖子。
“和我在這里裝大爺，看見了嗎？你們老大根本不是我哥的對手，就憑你們，還想在這里興風作浪，要不是我哥攔著，我早就把你揍到懷疑人生了。”
阿七掙扎著身子，從鼻子里哼著:“你！你，有本事你放開我！”
毛豆敲了下阿七的腦門:“放開你？做夢呢吧！你應該乞求我別揍你才對。”
正說著，門“嘭”的一聲開了。
左凜從辦公室里走了出來，邊走邊扭了扭脖子。
毛豆往左凜身后望去，不由得松開了手。
阿七一恢復自由，立馬跑到左凜身邊:“大哥，這小子他竟然不把你放在眼里，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
左凜滿臉不悅，沖著阿七頭上就是兩巴掌:“你個丟人現眼的玩意，趕緊走走走。”
毛豆看著左凜他們走了之后，吩咐兄弟們先回去，然后走進了。辦公室
見郁子深靠在沙發上，滿眼心疼:“哥，那幫人走了。”
郁子深閉著眼睛:“嗯。”
毛豆看郁子深沒有動作，繼續說:“哥，你累了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而此時的郁子深卻早已經陷入深深的擔憂中，雖然剛剛左凜也沒再說什么，但他能感覺到左凜一定不會輕易地善罷甘休。
“哥，你怎么了？怎么不說話？哥，哥你醒醒啊！”毛豆使勁兒搖晃著郁子深。
郁子深睜開了眼睛:“傻小子，我沒事，被你這么一搖，倒差點變有事了。”
毛豆傻笑著摸了摸腦袋:“我這不是擔心你嘛，哥你沒事就好。”
“嗯。”郁子深倏地站了起來，拍了拍毛豆的肩膀:“走吧，回家。”
另一邊，左凜滿臉不悅地帶著阿七一路上用見什么踢什么的方式發泄著心中的不爽與憤怒。
見左凜這樣，阿七憤憤地說:“大哥，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要不再叫幾個弟兄再揍他們一次？”
左凜剛要伸手去打，阿七早已抱著自己的頭:“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不就是說郁子深那家伙有多么多么厲害，我們幾個不是他的對手。”
阿七一邊說著一邊偷偷瞅了瞅左凜，“他就算再厲害，就算是世界冠軍，可也架不住我們人多啊！”
見左凜沒有說話，阿七松開了抱著腦袋的手:“大哥，上次那件事你忘了？郁子深不照樣帶著他那個跟班毛豆落荒而逃，我看他也沒大哥你說的那么厲害。”
聽阿七這么說，左凜伸手便沖著阿七的腦袋打了兩下:“你小子，你這么一說倒是提醒我了，上次是誰批準你去堵他的？還好沒出什么事，不然有你小子好受的。”
阿七委屈巴巴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怎么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左凜瞪了阿七一眼，“誰讓你總是自作主張去招惹郁子深了？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我就不明白了，大哥，你怎么總是對那個郁子峰畏手畏腳的，難道還怕他不成？”
“你懂個屁！”左凜抽出一根煙塞到嘴里，阿七趕忙給左凜點上，左凜吸了兩口沉思著什么。
阿七擺擺手示意其余的人先回去，然后自己也點了根煙抽了起來。
“大哥，我發現郁子峰那家伙簡直就是傻子，一根筋，你當時上學的時候怎么會和這樣的人稱兄道弟。”
“你說什么呢！”左凜做了一個要打他的姿勢，“你不了解他。”
“我才懶得了解他，了解大哥你就夠了，嘿嘿。”阿七賤笑著抽著煙。
“不過你小子倒是提醒了我。”
“什么？我提醒什么了？”
“沒什么。”左凜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揚。
“大哥你樂什么？難道是想起我莜莜嫂子了？”阿七一臉壞笑地把腦袋湊到了左凜的面前。
左凜一把推開了阿七:“你小子找打是吧？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阿七邊走邊打趣道:“那我滾了，大哥，你自己當心，我莜莜嫂子可不是吃素的，哈哈哈。”
左凜把嘴里快要燃盡的半截煙拿出來丟向阿七:“越來越沒大沒小的。”
看著阿七遠去的背影，左凜繼續從盒子里掏出一根煙，點上，借著昏暗的路燈，看著已然寂靜的街道。
才沒抽幾口，左凜便將煙從嘴里拿出來狠狠地砸在地上，用腳碾了碾，邁著步子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