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城以西是一座巍峨的宮殿群,氣勢磅礴,氣吞山河,比之天界的瓊樓玉宇都有過之而不及。
此刻,陌玉高坐于其中一座最高大的宮殿內,恭聽一幫魔族老臣喋喋不休。爭論的正是天上凡間最熱門的話題婚姻子嗣。真真是月老一根紅線在手走遍天上地下都不怕。
一位略有威望的老魔咳了數聲,道:“尊上英明,千年來以人欲為誘令我族魔丁興旺。只是尊上消失數日,我族上下就群龍無首爭執不斷,其緣由不過是尊上千年來孑然一身膝下無子。是以,以老臣之見,尊上當以與幽城公主速速完婚延綿子嗣為重。何況幽城公主與尊上的婚約也定了千年。”
邊上另一個綠頭魔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反駁道:“尊上與幽城公主的婚約算數,那尊上與妖王的婚約又算什么?那妖族可是厲害,老尊上還......若非一紙婚約保我魔界千年太平,豈有我魔族今日輝煌。”
“此言差矣!如今我魔族不同往日還怕她小妖不成。以老臣之見就應該撕毀婚約,好好跟妖族干一場,收得他們心服口服。”
“妖魔本就一體。我們內亂,豈非給天人可乘之機。”
......
殿上,魔族首領們七嘴八舌,各抒己見,論得熱鬧非凡。偏偏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但見陌玉一身玄色,神色安詳淡然,一副萬物入眼卻萬物皆無之相。聽老臣們聊了許久,緩緩開口:“此事,本尊定奪后,自給眾卿一個交代。”
魔殿上熱火朝天,神鼎內平靜如水。
自復活魔尊后,昭若就一直被青衣困在鎖魂鼎內。唯一一次放她出來也只放血喂魚。
就這樣在小小的丹鼎內,她過了一日、兩日、三日......她不知凡間的世事變遷,更不知得知丟失鎖魂鼎的天帝會如何大發雷霆。
她憶起水榭長廊的冬雪夏荷,亦憶起百知堂的春華秋實,更憶起那個閑坐庭院溫文爾雅的白衣少年。
她時而癡癡地歡笑,時而潸然地落淚。
遙遙萬年間,她究竟錯傷了多少像云夢澤那樣的重情少年,又錯付了多少真情實意。
情為何物?
她在鴛鴦鏡中見過一人一酒對長亭,眾里尋他千百度,此時此夜難為情......
新得的人心輕輕地跳動。她抬手捂住胸口。
縱然佛曰: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可真若離了愛,凡間便失了顏色,是以,憂與怖亦是一道風景線。即是得了人心,那就真切地感受一回凡人唱在嘴邊的抬眉笑相依,攜手言不離吧。隨即,她默默地祈禱能出得這尊鎖魂鼎。
想來魔界亦有佛祖爺爺的眼線,要不怎真的靈驗。
但聞噼啪一聲,鎖魂鼎的鼎蓋不知被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魔打開了,昭若乘機溜出又一腳沒站穩摔了個四腳朝天。
唉喲!昭若摸摸屁股立起,一抬首,見一團黑色的影子撞了壁。
妖魔鬼怪的脾氣都不大好。那團黑影一摸腦門無緣無故生了個包后,甚是氣憤,抬手就要施法滅了昭若。昭若趕忙做了個自我保護的動作。
“我是來報恩的。”
“報恩?報誰的恩?就那跟屁蟲啊!”
那團黑影傲慢地俯首,見鎖魂鼎出來的是個靈力低微不起眼的小不點又哈哈一笑道:“就你那三腳貓功夫還報恩。多半是躲在鼎里不敢出來吧。”
她堂堂月下上仙的獨門弟子豈會怕小小妖魔,可惜身處魔界非得低三下四服個軟。斟酌一番后,昭若擺了個和善謙恭的表情,道:“我是報您的恩。”
那團黑影涼涼看她一眼:“那你打算如何報恩?”
瞧著氣氛緩和好些,昭若放下護胸的手,看去那小魔。
魔娘的容貌倒是尚可,就是不知為何拿人骨做發簪,看著怪嚇人的。也罷!妖魔鬼怪干出正常的事倒是意外了。
昭若上下打量了一番魔娘后,學著凡間的算命老先生,掐了指頭,道:“這位魔娘怕是因難與有情人終成眷屬而懊惱。”她也就胡亂地瞎猜不想真的說中了要害。但見那魔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甚是古怪。昭若繼而又道:“如此看來,您我也算有緣。好吧!那我就幫魔娘牽牽這段姻緣。不知魔娘看上了哪家公子?”
魔娘頗有些怒意,卻也愿洗耳恭聽:“你拿什么牽紅線?”
昭若一摸衣袋,慌了慌。出來的急倒是忘了帶上兩根姻緣線。不過,天界的姻緣線也未必對魔界管用。摸呀摸,找呀找,昭若終于掏出一個小荷包,興致盎然道:“此乃暖情香,可生情催愛。送你了。”
魔娘將荷包至鼻尖嗅了嗅,作惡地朝地上一扔:“什么破東西。難聞死了。”
這暖情香可是她重飛九重天那段時日特地研調的,本意是為讓那些無法天長地久的有情人有個曾經擁有,不想竟被這小魔嫌棄,當真是不識貨。昭若小心翼翼地拾起小香包,擦了擦沾在荷包上的灰塵。
魔娘不曉得這小妖何方神圣為何會被青衣那跟屁蟲鎖在破鼎內。想來青衣與她甚是不和,倒不如先收買這小妖。遂,換了一副嘴臉:“如果你有辦法一日內促成三對便信你了。”說罷,魔娘一施法將昭若變了一只小灰兔,抱著它就大搖大擺地出去了。
想來這魔娘在魔界也算有錢有勢,要不怎隨隨便便送她的客房不僅裝潢別致,還提供免費餐食,且一訂便是十日。吃完魔族麻辣味的牛腩豬蹄,昭若便去了魔人絡繹不絕的大廳,逢女魔就送暖情香。當然魔界的姑娘、小姐并非都好異性,也有那么幾個罵她腦子有問題,神經不正常。但那些興高采烈拿著暖情香回去的第二日都神采奕奕地回來討要第二份。不過,第二份就要收費了。是以,昭若可是收了一堆的魔寶,有能生出山珍海味的魔豆,偷盜夢境的噬夢草,還有妖王的狐裘,幽城公主的五彩石項鏈。
先前送她吃住的魔娘見昭若短短一日竟在市集上吃香起來,曉得那香是個好東西,就收了昭若手頭所有的暖情香,匆匆趕去見情郎。
如此一來,昭若便無所事事地在魔界酒肆飲酒聽曲。
說來,魔人與天人最大的不同便是敢說敢做、愛八卦,而當下最大的八卦莫屬號稱艷冠六界的美男魔尊的情史。但見酒肆內座無虛席,說書的老魔彈了片刻二胡,潸然淚下地說完一段千年前先魔尊一著不慎慘滅于妖王手上的故事后,開始侃侃道來當今魔尊發家、奮斗、艷遇史。
原來,幽城公主早看中了先魔尊的養子陌玉,為了能與他成婚就送上了魔尊之位這一大禮。與此同時,妖王自見了陌玉后也念念不忘,遂以妖界歸順魔界為代價也換了一紙婚約。可魔后只此一位。為此,幽城公主與妖王一吵便是千年。婚事也拖了千年。
昭若聽得眼睛一眨不眨的,殊不知學識淵博、溫潤如玉的月下少年還有這等情事。如若她再插足其中,豈非三女爭夫。凡人且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那一魔一妖一仙不就鬧得六界不寧了。何況陌玉本就長了一副桃花相,是以,將來怕是十房八房的妻妾。她小小月老門徒如何應付?還是莫要嘗那人之情愛為妙。
她新得的人心輕微地抽痛,但還是回客房收拾了行李。說來,她孑然一身也沒啥行李,可看著稀奇古怪的魔寶甚是不舍。要知道天界管得甚嚴,若是哪位神仙收了好處,必是貶下凡間歷幾回劫。可魔界的寶貝自是另當別論了。
昭若正是收拾著,但聞那魔娘大呼小叫,怒氣沖沖地進來。昭若記得她去時可是滿面春風,怎的回來竟一副暴跳如雷之態。
“有話好好說、好好說。若是那香不靈,我再為魔娘調更好的情香。那個、那個,我見太幽泉的七星草甚是不錯,定可效力倍......”
不曾想昭若話未言完,那魔娘手中已然變出一把鋒利的長劍,隨即,舉了劍就向昭若腦袋劈去。“原來你就是昭若!”
昭若不曉她名字如何得罪那魔娘了,但眼下自沒法好言相談,遂趕忙跳了窗,逃到街上。可偏偏這一跳,竟是落了一群魔的包圍。神仙的法力在魔界本就受到限制,何況她還是靈力低微的小仙,自不是他們的對手,是以,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