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辛云和之芳兩人在大漠中艱難行了兩日,終于來到了大漠后段,即戰事頻發地區。
在這里,饑渴問題還不是首要,最重要的還是保命問題。
兩人東躲西繞避開了幾處嚴重的難民流,但現在根本沒有避開的必要了,因為這出漠的必經之地盡是難民。
辛云一路靠一卷銀針救治了不少人,雖是杯水車薪,但能救一個算一個。
之芳緊緊護住行禮不敢外露財物,更不敢讓辛云離開她的視線。
兩人隨著難民流又走了一日,眼看著出漠有望,可今日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意外。
“駕!——”
“噠噠噠——”
“啊!——”
“快跑!——”
一隊士兵突然從兩側沖出,一下子便將難民流沖得凌亂。
一時間,哭喊聲此起彼伏,場面一陣混亂。
“男的都給我圈起來!”
一名將領騎在戰馬上發號施令,士兵們立即亮出砍刀和長槍逼迫難民乖乖站隊。
扮成男農民的辛云和之芳自然難逃其中,也被推進了隊伍里。
那將領居高臨下地看著被圈起來的男難民,眼中沒有絲毫溫度,就像看螻蟻一般。
“都給我帶回去。不服者,殺無赦!”
此話一出,婦孺哭喊,掙扎聲起,但疲憊瘦弱的難民哪里是刀槍的對手,死了幾個反抗者后便都乖乖跟著軍隊前行了。
隊伍中,辛云和之芳的個頭并不起眼,甚至是被淹沒型。
“主子,你怎么樣?”之芳很擔心辛云的身體,但現在這種情況下她很難保證兩人能全身而退。
“撐得住,先不要輕舉妄動,后面見機行事。”
“我怎么看著像抓壯丁呀。”
“。。。”
辛云環顧四周,不否認之芳的猜測。
抓來的人,只有老中青男子,沒有婦孺和小孩,抓去充當壯丁可能性很大。
走了莫約一刻鐘,天色已漸漸暗下,隊伍也終于到了偌大的軍營里。
“主子,是灰底銀月旗,北月的軍營。”之芳壓低著聲音,仔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
“北月......”
辛云低喃一聲,并沒有看向高處的軍旗,而是看起了火把下守衛的士兵。
她雖沒有夜盲癥,但夜視能力非常弱,離光線稍遠些的事物基本是兩眼抹黑,看了也是白看。
“看看下風口處哪里的防備最弱。”辛云說
“是”
之芳應下,又不動聲色地觀察起下風口處的兵防。
但就在之芳剛要轉身查看另一面時,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動作。
“就這些?”
聲音清冷,略帶傲氣。
“是的王爺,能用的都抓過來了。”
“嗯,處理好。”
“末將遵令,請王爺放心。”
原先抓人時還囂張無比的銀甲將領,此刻畢恭畢敬,對面前的人不敢有半絲輕慢。
“你們抓我們來干什么!”
難民群里突然傳出一道聲音,打破了原有的沉靜。
“就是,你們到底要我們干什么?”
“對啊,為什么抓我們——”
質問聲一聲又一聲響起,其中雖然透著膽怯,但未知的下場更會讓人心驚。
難民群的躁動讓正要轉身離去的人停下了腳步。
“。。。”
修長的身形一轉,銀白繡月的披風暗間浮動,腰間佩戴的牙白玉玦閃爍了幾點火光,瞬間就讓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之芳瞇眼細看,確認該人的身份后,繼續壓低聲音對辛云說道:
“北月的王爺就那么幾個,看那玉玦的階級應該是剛被封王的北月三王爺,北月上。”
辛云聽言抬眼看去,借著帳篷邊的火光,正好瞧見了北月上轉露的容顏。
霄眉鳳眼,容顏俊艷驚人,尤其是眼中的神色,瞧上一眼便讓人不禁心生寒意......
傳言果真不虛,北月絕王是個看不透的危險人物。
辛云默默垂下眼簾,心中給這個北月三王爺打上危險的標號:
這種人,不近為妙。
“右下邊五個,出來。”
北月上看向辛云所在的角落,眼中沒有絲毫溫度,跟看死人沒什么兩樣。
“好耳力!”辛云內心驚嘆道。
方才第一個發言的就是站在她們身邊的大漢,在背對的情況下,這個北月上居然還能如此精準地找到方位!
之芳明顯也意識到了這點,大氣不敢出,小心護著辛云,一齊被士兵推到前方去。
北月上冷眼掃視了一字排開的五人,清冷中略帶傲氣的嗓音再次響起:
“明日,就由你們五人開頭,嗜血退敵。”
不咸不淡的話音一落,沒有一個人能維持淡定之色,就連一直垂目的辛云和之芳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嗜血退敵,是派人在開戰前先排上陣,赤膀以刀劍抹脖,用殘忍的血氣來恐嚇敵方軍心。
嗜血退敵人數一般少則數十,多則數百,一排接著一排上前,總之是極其窮惡的兵戰之舉。
沒想到,這北月竟會將這招數用在難民身上。
辛云暗暗扯了扯之芳的袖子,之芳立即心領神會,但兩人臉色依舊沒什么變化。
“啪!——”
銀甲將領狠狠甩鞭,卷起一陣土灰,讓躁動的難民群再次沒了聲。
就算是沒聽過嗜血退敵的人,光是看身旁顫抖不停的同伴,便知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等著他們。但這種狀況下,不管如何估計都難有活路。
“從你開始,念‘嗜血退敵’”
北月上指著最右邊的瘦弱小伙說道,眼中依舊是看死人的神情。
很明顯,他想找出剛才第一個發言的人。
“嗜、嗜血、退、退、退敵——”
“嗜血退敵”
“嗜血、退敵”
辛云和之芳故意壓粗嗓音,聽起來并無異樣。
發言的大漢明顯沒有膽怯的意思,大聲說道:“你們不能這樣毫無人性!”
聽言,北月上的眼皮子終于抬了抬:“拖下去”
“。。。”
簡短的話語,清冷得發寒的聲音,瞬間就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
“你!——”
“之芳!”
大漢還未說完,辛云一聲立出,之芳身形一閃,手中的匕首便穩穩扣在了北月上的咽喉處。
全場刀劍脫鞘聲雜起,弓弦緊繃聲刺耳,勢態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大膽!快放開王爺!”
銀甲將領大刀一抽,吼出的聲音讓之芳煩躁地瞪了過去。
要不是勢態所迫,她真想挖挖耳朵,吼得她都耳鳴了。
辛云看向圍過來的士兵,淡淡說道:“讓開,不然我就要了他的命。”
柔糯溫和的聲音并沒有多大的威懾力,但卻沒人敢不當回事。
“聽他的。”聲音依舊清傲。
北月上似乎沒有一點被挾持的緊張,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但語氣中透出了絲許危險的味道。
辛云抬眸,卻正好與北月上的視線撞上了一起。
北月上看著眼前瘦弱的小人,眼中神色不明。
這聲音,是女的。
臉色暗黃讓人看不真切五官,但這雙水眸就像是揉進了萬千碧波,映得火光都閃亮了不少,讓人忽視不得。
這眼睛,倒是千般好看。
北月上依舊無動作,辛云倒是很快移開了視線,看向了一旁還沒反應過來的大漢說道:“大哥,我們走吧。”
“啊!哦哦、好!”
大漢趕忙抽出腰上的砍菜刀,直接護著辛云走到兩人身邊,惹得之芳差點笑岔了手。
辛云也是嘴角抽了抽,沒想到這漢子還留了后手。
見北月上緊看著自己,辛云也不廢話。
“勞請王爺隨我們走一趟。”
辛云話落,之芳立即緊了緊手上的匕首,將北月上的咽喉摁得凹陷。
四人人向外圍緩緩走去,漸漸脫離了包圍圈。
北月上沒發話,銀甲將領也只能冒著冷汗緊緊跟著,刀劍長槍包括弓箭。
辛云相信只要之芳一放手,她們立馬就會變成刺猬。
四人還在后退,大漢提著膽子問道:“那些人怎么辦?”
大漢說的自然是那些還在原地顫抖的難民,辛云望了一眼幾乎看不清的難民群,有些淡然地說:
“機會給他們了,是他們自己沒抓住。”
在之芳挾持北月上時,這些難民完全可以發起暴動,拼死離開。
但是他們沒有,他們怕死,盡管明天也會死,但他們更不敢早死。
救人千百不如救心一顆,生死慈悲往往不僅一面而論。
大漢聽了辛云的話,頓時又緊了緊手中的砍菜刀,猛地咽了咽口水,心中甚是慶幸:還好他抓住了機會。
一路退出到現在,北月上的視線一直不離辛云。
突然,辛云閃亮的眼眸又撞進了他的眼中,令人略感不防。
“如此,便多謝絕王了。還有,奉勸絕王一句,多行不義必自斃。”
話畢,辛云狠狠朝著前方扔出自制的煙霧彈丸,四人的身影瞬間就陷入了迷霧之中。
“不好!”
銀甲將領手心一抖,立即往迷霧中沖去,但迷霧嗆人,士兵瞬間就亂成了團。
盡管濃煙持久,但沙丘風盛,不到一分鐘煙霧便消散了大半,迷霧中的身影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王爺!”
銀甲將領忍著咳嗽,努力睜著被熏紅的眼睛,一臉眼淚掛鼻涕地跑到北月上身邊,看到對方安然無恙后,那顆被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北月上一動不動,臉色黑的異常:“拿活的!”本想和他們玩玩,倒沒想真讓他們給逃了。
“是!”銀甲將領領命,轉身對著士兵們又是一吼:“給我去追,拿活的!”
士兵連忙追去,盡管已經看不見三人的身影,但還是兵分幾路照追不誤。
銀甲將領剛想呼口氣,但下一秒見到北月上還是一動不動,人直接被嚇得跪地,頭上冷汗直流:
“屬下護主不利,求王爺責罰!”
“把本王脖頸上的銀針拔下。”
“是!”
銀甲將領趕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找到北月上脖頸后方明晃晃的銀針,屏著呼吸謹慎地拔出。
銀針離體,北月上微微提氣,動了動僵硬的脖頸,轉身望向三人消失的方向,眼中劃過一抹極其危險的冷意。
不過爾爾螻蟻,卻偏偏不知死活。
“帶上鬣狗,順著血腥味去尋,定拿活的。”
“是!”
銀甲將領趕緊跑開,北月上一擺披風,一言不發地轉身回營,眼中的神色,刺骨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