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辛云的解說,東風凜冷笑一聲,看著腹部纏著的布條,眼神更是駭人:“嘁,三日遙,不愧是北月上的手筆。”
秦古很快反應過來,拳頭緊握青筋凸起,臉色甚是冷峻:“三日來降,他們這是算準了日子不死心。”
輕拍腹部,不適感讓東風凜又皺起了眉頭,冷聲對秦古說道:
“你現在就前往北月都城,保護何大使安全,確保談降順利,順便告訴何大使,讓他盡管開口談。
另外,讓阿三活動起來,鏟掉北月上三江十城的營生。把李隊長叫進來,帶上命他拿的東西。”
“遵命!”
秦古利落應下,速度離帳,沒有一句廢話。
辛云仍跪在地上,腦海一陣翻騰:
氣虛加上傷痛,都這病況了,這人腦思路怎還能這般清晰?
還有就是,為何要在她面前說這些軍事機密?
如果這將軍病急之下情緒激動,一刀把她砍了——
“你能保我無恙?”
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一響,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辛云又是被驚得一抖。
“毒素卑職已經壓制,三日內只要白副將收集好藥材,卑職定為將軍拔除此毒。”
如果找不到藥,那就是你的命數了。
“北月用在我身上的毒,你一個鄉野郎中怎會解?”
“。。。”
頭頂投來的目光越發凌厲,辛云強迫自己集中精力,對付這個難題。“祖上也曾是醫藥世家,醫毒方面皆有造詣。只不過,后來世家道中落,子孫四散,這才成了鄉野郎中。
卑職雖涉世未深,但祖輩傳下來的東西從未敢忘。”話說到這就行,說得越多,漏洞越多......
“呵,這么說,倒是本將軍小瞧你了?”
“卑職不敢。”辛云的頭垂得更低了。
“。。。”東風凜俊目微睨,看向下方哆嗦得像糠篩的小黑人,眼中盡是嫌棄之色。
北月上為人精明、處事誅心,就算是找細作,定然也不會找這么個蠢貨來。
“扶本將軍去書案。”
“將軍重傷在身,不可離塌。”
“。。。”
他沒聽錯?這個蠢貨在違背他的命令!
空氣寂靜了下來,辛云只覺得周身一陣陰冷。
她可是說錯了什么?
“你不敢?我看你敢得很!就沒有什么不敢的。”
“卑、卑職不敢——”
嗖——
又是一陣陰風刮過,前腳剛要掀開營帳的李隊長立即停下了腳步:“將軍,屬下求見。”
“進。”
頭頂的陰冷氣壓一消散,辛云立即呼了口濁氣。
“滾。”
聽到這話,辛云反應極其利落,起身告辭,一溜煙就退了出去。
雖然有點丟人,但她現在只想滾得越遠越好。
李隊長看著辛云跌跌撞撞逃跑的樣子,心中一陣感慨:
只希望將軍莫要把賈軍醫嚇走才是。
見東風凜雖然臉色微白,但精神不減,李隊長這才松了口氣,在塌旁單跪下,呈上一精美的漆面紅木盒:
“將軍,烏金錐在此。”
“嗯。”
打開木盒,一道烏青光芒劃過,瞳孔不自覺收縮,再放大。
東風凜單手拿起烏金錐,墨眼倒映在冰涼的漆面上,轉動之間更顯寒意。
金線鑲邊,烏漆盤身,節環線條流暢,頂尖銳利點光,怎看都是一件難得的圣器。
“甚好。”
眼中映出錐尖的閃閃亮光,神色讓人難以捉摸。
“果然不出將軍所料,屬下點燃北月糧倉攻進去時,北月主營的隊長并未親身阻攔我們。
只見他悄摸跑進主帳,出來時懷抱著一個包裹。屬下見此,一舉拿下,果然是烏金錐。”
東風凜將烏金錐放回盒中,表情沒有什么波動:“收好,不得有任何閃失。”
“尊令!”
小心將烏金錐放置到一旁的柜子里后,李隊長繼續恭敬地候在一旁。
為了烏金錐,將軍可是硬把戰役多拖了一個月,拖到北月軍營只剩個沒腦子的主將才下手。沒有北月上在營,他們才能干凈利落一舉奪回烏金錐。
這何嘗不是一種“聲東擊西”。
烏金錐——享譽四國的戰場風水法器,原是東風護國老將軍云氏家族承襲之物。
傳言,握有此錐便能百戰百勝。
云老將軍十戰九勝,更是給這鎮戰的法器蒙上了不少神秘色彩。
但在后來一次混戰中,烏金錐被北月吳家軍卑鄙竊取,云老將軍對此事一直耿耿于懷。
此次大戰的主將正是吳家軍的后輩,將軍料到了吳家定會用烏金錐給吳家這后輩鎮戰,所以才故意拖延時間設計北月上離開戰營,趁機下手。
這些他都心知肚明,但唯一讓他疑惑的是:將軍要此物何用?
將軍百戰百勝,有沒有烏金錐都沒區別,而且將軍也不是個迷信鬼神之人。
再說了,他可不認為將軍是為了云老將軍如此。畢竟兩人光表面上看,就并沒有太大交情。
所以,將軍到底為何要費這么大心力,又是明槍又是暗箭地把吳家軍逼到陣前,奪回這烏金錐?
幾息之間,李隊長頭腦風暴了好幾番。
“扶本將軍去書案。”
“是。”
李隊長聽令,小心翼翼地扶起東風凜。
但看東風凜全身不得力的模樣,李隊長還是悻悻然開了口:“將軍,賈軍醫說過讓你臥榻修養,這三日盡量不動作——”
后面幾個字,李隊長幾乎是用腹語說的。
也不看看將軍那眼神,他還敢說么?
“呵,我就昏迷了一晚,一個個都反了?”
“屬下不敢”
“。。。”
這四個字平時聽得不少,怎么今日聽來就怎么讓他特別想揮刀?
東風凜不斷散發的冷氣最后還是散掉了。
因為他發現,躺著還沒什么,方才起身時他才覺得自己全身都提不起勁力。
“把要件取來,備筆墨。”
“是!”
李隊長得令,速度取來軍務要件給東風凜審閱,老實守在一旁磨墨。
難得將軍讓步,真是天大的意外。
“將軍請放心,白副將定會取回藥物。而且有賈軍醫在,一定不會有事的。”
“磨好后繞山頭跑十圈,耗耗這長舌的勁。”
“。。。”
營內終于恢復了安靜,李隊長有苦只能往回咽。他生怕多說一句,又是十圈山頭。
——
這頭,辛云已經麻溜地“滾”回到醫帳。
“賈軍醫!”
見辛云一臉倦態,木頭趕忙跑上前攙扶,眼中盡是擔憂。
那頭,正給傷員處理傷口的之芳和小海也盡快停下動作跑了過來。
辛云在三人的簇擁下,略顯無力地坐到木塌上。
“沒事,就是有些累。”
“我這就去找蒙阿哥給你拿點吃的。”小海說完便跑了出去。
之芳各種查看辛云,生怕她又添新傷。
“傷口怎么樣?”
“好多了,就是有些抽疼。”
“能不疼么,都沒好好歇歇。”
之芳越說越氣,要不是木頭在場,她早就開罵某將軍了。
意識到辛云手腕受傷,木頭臉色沉重,醞釀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賈軍醫,將軍怎么樣了?”
“無礙,傷口我已經處理好了。”
辛云看向木頭,不難發現他眼底的焦慮。
但戰爭剛結束,真實的情況只會讓軍心不穩。如果傳開,說不定敵軍會來個回馬槍。所有她是不會跟木頭說太多的。
“你可是知道什么?”
木頭這樣子明顯是不相信她的話。
東風凜受傷的消息肯定是瞞不住的,但傷得到底有多重,目前只有李隊長、秦古和她自己知道。
木頭肯定是知道些什么,才會有此疑慮。
辛云還在暗想著,木頭眼中的糾結之色已經翻了幾輪。
最后,木頭還是開了口。
“將軍斬殺北月主將后,北月軍隊立即軍心渙散,我方不過片刻就完全壓下了戰局。
但有幾個北月副將趁亂逃出了包圍圈,其中有一個正是上次傷了白副將的人。”
“所以白副將就追上去了。”辛云猜測。
她又想起了白置起昨晚的樣子,心中估量著自己先前的想法。
“正是,白副將持著利劍就追了過去,全然不聽將軍收兵的命令,就見將軍和李隊長也追了上去。
戰后,我在清掃戰場時見到了回歸的隊伍,但整隊人像是經歷了惡戰。最重要的是,將軍整個人都伏在白副將背上......”
如果不是身受重傷,將軍那么英勇的人怎會無力地趴在他人的背上...
木頭咬咬牙,繼續說道:“我聽守營的兄弟說,白副將在昨夜快馬離營,加上你又被留在主營一夜,我很擔心將軍的情況。”
“你無需過多擔憂,將軍目前很好。”辛云快速回復木頭,自動忽略白置起離開的事,沒有一絲遲疑和異常。
關心則亂,這個時候多一個人知道真實情況就多一分風險。
“賈軍醫醫術如此好,將軍肯定沒事的。”小海端著個陶碗走進,“賈軍醫,你快吃點,蒙大哥特地給你煨的粥。”
“謝謝你小海。”辛云接過白粥,濃濃的米香氣將食欲勾起了大半。
“嘻嘻,不謝不謝,賈軍醫客氣。”,小海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還是很不習慣被上級道謝的感覺。
軍醫可是有官銜的,這點辛云沒意識,小海和木頭包括其他士兵都是承認的。
“我當然相信賈軍醫的醫術,只不過——”,只不過,如果將軍出事,賈軍醫定然也不會有好下場。
剩下的話木頭留在心里,看到辛云疲憊的臉色,他不忍再做打擾,便起身推促小海繼續干活。
“賈軍醫、吳阿弟你們先歇著,我們去幫幫蒙大哥。”
“好,你們快去吧。”
辛云含笑看向木頭,也沒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