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軍醫在哪?”元從安捧著醫冊的手微微抖動,足可見他的激動。
“有何問題?”東風凜眼神微微透著涼意,似乎下一秒眼前便是刀光血影。
“有、太有了!我有一大堆問題!”白置起抑制不住激動。
“看這上頭的記載,紫龍五尺藤明顯是解除三日遙的主藥,可最后藥方中竟無此物。而且與尋常藥法也不同,但你體內的毒素的確已排凈。如非仙人降臨,那便是此人醫術精絕!”
元從安體內的求醫分子暴動不停,腦海中已開始演化此藥方的作用詳細。
“紫龍五尺藤在原先的藥方里,只不過我尋求不著。”白置起可不會忘記這讓他問到吐的藥材。
白置起話還沒說完,只見元從安根本就沒聽他話的意思,捧著醫冊坐到一旁興致勃勃地研究起來。
看著元從安一會眉頭緊鎖一會喜笑顏開的樣子,東風凜沒說話,白置起倒是有些意外。
“十三,能讓這個出了名的醫癡變成這樣,你半道撿的這個賈軍醫說不準就是個難得的寶貝。”
元從安從會識物開始就浸淫岐黃之術,雖有時看著與正常人無異,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可是個醫術高超純正十足的醫癡。
能讓他發癡的,一定是比他更癡的人。白置起此刻的心中定論著。
“是不是寶難說,但一定是個麻煩。”
“。。。”
東風凜的話的確是大實話,白置起一時語塞,一點都反駁不了。
“要不查查,看看底細?”
“讓李綱再去查查清楚,無異便留。”反之,就不用他多說了。
“是。”
白置起默默應允,同時也給辛云祈禱了一番。
賈軍醫這么好的人,應該能長命百歲的。嗯,肯定的。
就在白置起胡思亂想時,當事人辛云和之芳還在興沖沖地收拾營帳。
這關算是過了,終于能前往東風皇城了,不開心是假的。
“主子,我向木頭打聽過了。按行軍速度,我們兩天后便能走出大漠,大概再行個十來日便能到達東風皇城。”
之芳興奮地規整藥材,眼中仿佛已經看到各種美食在向她招手了。
“挺好,那快些動作,我們走在前端隊伍里。”
“好嘞!我們要走在最前,走得最快,這樣就能早日吃到蒜香小黃瓜、莼菜羹——”
辛云含笑,聽著之芳興奮的碎碎念,心中思緒萬千。
戰事結束,一切又是新的開始,只是不知道,后頭又會有什么在等著她們。
既遇則安吧。
翌日——
歷時一年又四個月,東風與北月的邊境大戰正式畫上句點,東風第一戰隊正式班師回朝。
受李隊長照顧,辛云、之芳、蒙阿飛得坐戰車上,免受千里步行之苦。
而早已被罰的白置起,只能默默行走在隊伍旁,一路呼吸新鮮翻滾的塵土。
“吳方兄弟,你說,這元執事怎么就這么多問題?”蒙阿飛看著車尾已經討論了半天的辛云和元從安,一陣嘖嘖稱奇。
“聽說他是從東風皇宮妙林院出來的,對醫術問題肯定是求賢如渴。”之芳淡淡然,無聊地擺弄其自己的指甲。
盡管這元執事問題一堆,但都被小姐三言兩語回答過去了,對于小姐的醫術,她可是十萬分的自信。
“這樣啊,看來賈兄弟真的很厲害。”
年紀小小,便能救人、有膽量,讓一朝執事俯首請教,辛云在蒙阿飛心目中的地位蹭蹭上升,差點破頂想象。
看著蒙阿飛小迷妹的表情,之芳臉上滿是驕傲:小姐厲害的地方多了去了,這才哪到哪。
兩人又接著風土人情的話題一陣閑聊,自動屏蔽車尾兩個專研醫學問題的人。
之芳的自信不無道理,這頭的辛云和元從安一直在探討一些醫理知識,而且幾乎是元從安問,辛云答。
剛開始,元從安捧著醫冊雙眼放光而來,辛云并不意外。
從知道元從安身份那一刻,她便以猜到對方會來查問她一些關于救治東風凜的事情,心中也早已擬出了萬無一失的答案。
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元從安竟然是個地地道道的“好問學生”。
這不,解決掉東風凜醫治疑問,這癡人以和她拓談了一個小時的醫理。看他這么好學,她也便多說了些。
其實元從安的醫術并不在她之下,只不過受這個時代醫學范疇局限,沒能像她這個接觸過現代生物學的一樣,懂得如何發揮人體的最大可醫治能力。
秉著為人民謀福祉的原則,辛云用合適的語言,將人體的生物結構及組成一一道出,給元從安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
就這樣,兩人愣是談了一天,直到扎營整頓,兩人才停下了這場學術交流。
“賈軍醫造詣了得,不知師從何人?”元從安恭敬作揖。
對方年紀輕輕,醫術了得,且樂于分享,不迂腐藏學,值得他敬佩。而且就沖著今日受教,他已心服口服。
“元執事過譽了,我只是自小受父輩熏陶,較常人早學了些時日,也多是鄉野偏方,難登大雅。”
辛云有些無奈地虛扶了一下元從安,被自己年長的人這樣對待她著實不習慣。
“賈軍醫過謙,從安受教。”
“元執事客氣。”
說完,就在辛云以為元從安準備走時,只見他兩眼放光地盯著自己,沒有要走的意思,也沒有要開口的打算,氣氛那叫一個尷尬。
一分鐘過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辛云嘴角抽了抽,還是先開了口:“元執事可還有要事?”
元從安正要開口,就被風塵仆仆跳來的白置起打斷了。
“他還能有什么事,只不過是想著怎么把你弄進他的妙林院罷了。”
“元安正有此意!”元從安開心極了。
因為心里的話終于說出來了。
“。。。”辛云額上一排黑線。
“賈軍醫你別介意,他除了在醫術上嘴皮子溜,其他都沒個譜。而且是個出了名的醫癡,看你醫術這么好,想招攬你,但又不知道怎么招攬。”
于是,就像個木頭樁子杵著,不甘心走,也不懂怎么開口......
白置起拍拍身上的塵土,沒好氣地瞟了眼元從安,繼續說:“賈軍醫年紀小,你可別嚇著他。”
這小子的醫癡做派他可是清楚得很,就今天一路看著兩人談論醫術的架勢,他便知道元從安這榆木腦袋里裝這什么。
不過,能讓元從安如此恭敬對待,這個賈軍醫果真是不可小覷呀。
想著想著,白置起倒是打量了一會兒辛云,越想越得勁兒。
這等人才,要是能一直留在戰隊中,想想都是件美事。
兩人倒是想得很美,被盯得渾身不舒服的辛云就沒這兩人的好心情了。
“多謝元執事高看,賈辛從小便應允祖父,行醫救人,四海濟民,不埋沒祖輩的成果,故沒有進入朝堂的打算。”
辛云回答得很正式,也很堅定。
這種念頭,最好在搖籃里就掐斷。否則,后續定會帶來一系列麻煩,尤其是她現在已有了犯欺瞞朝廷重臣的背景。
“可——”
“這都不是事,只要賈老弟想隨時都可以,不想我們也不強求,尊重賈軍醫的選擇。”
“多謝白副將諒解。”
“客氣啥,那你好生休息,我們先回營了。”
白置起搶話搶得元從安無言,只能默默被拖走,一步三回頭,眼中滿滿的不舍。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辛云揉了揉發酸的臉頰,便也當今天是一場鬧劇,轉身便忘了。
白置起絲毫不被辛云的拒絕影響心情,在他看來辛云就是害怕東風凜而已,只要讓東風凜對他好點,他肯定會留下來。
到時候不管是去妙林院還是直接留在軍隊中,反正都是他們的人。
越想越佩服自己,白置起高興得又嘴都笑歪了,倒是不知他心中所想的元從安,一臉苦相,心中還是不甘。
不遠的沙丘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東風凜棱嘴輕抿,眼中墨色流轉。
又過了兩日,許是看到了遠方隱約透出的綠意,整個軍隊都異常有勁頭,腳步都加快了不少。
一年的大漠生涯,就要結束了。
辛云一車人也被這昂揚的士氣所影響,心情都愉悅了幾分,蒙阿飛更是發揮了他老大粗的特質,路上獻唱了幾首,引起了眾多士兵的應和。
之芳利用戰車的銅制車壁敲擊配樂,更顯熱鬧。
他們處在隊伍中端,前不擾將領,后不拖隊伍,歡鬧一下管事的列兵也不會說什么,畢竟這不是去大戰,而是凱旋。
就在氣氛越來越熱鬧之時,李隊長來到了戰車旁。
“賈軍醫,白副將有請。”
李隊長的到來,并沒有打斷周身的笑語,辛云也沒多想什么,和之芳說了聲便下車尾隨李隊長走出隊伍。
步行約五分鐘,只見東風凜與白置起正站在不遠處的石堆上不知說著什么。辛云緊了緊磨得脫線的衣襟,繼續低頭跟在李隊長身后。
“賈老弟來啦,來來來,快過來。”
還不等李隊長通報,白置起倒是先歡騰了起來,辛云仿佛在他臉上看到了幾行大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將軍安好,白副將安好。”站到大石堆邊,按例問好后,辛云便繼續鵪鶉,等待對方的下文。
白置起見辛云還是如此拘謹,便覺得她又是被東風凜給嚇著了,也就沒繼續打趣她的意思,正經問道:“將軍這傷怎么樣了?”
“回將軍、副將,將軍傷口還需過三日才可拆線,期間依舊如卑職所言,不占辛辣刺激之物,不做劇烈舉止,好生休養便可。”辛云畢恭畢敬,沒有絲毫紕漏。
“將軍身體是我朝前線根本,不得有絲毫意外。咳,所以我們決定至回朝前,由你擔任主營親兵,照顧將軍的日常起居。”
“???”
辛云驚訝抬頭,瀲滟整片漠色的大眼寫滿了疑惑與驚嚇。
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