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原地安營扎寨，等候調令。
之芳收拾細軟，捧起被辛云一路呵護培植的鈴蘭花，有些惋惜地說：“主子，這些鈴蘭怎么辦？”
她們也要離開了，這花肯定是不能帶的。
“反正也養這么久了，便養著吧，就算沒有我們，應該也有人會照看的。”
這幾株鈴蘭還是當時遺落在挖紫山參那，之芳跑回去找野味時帶回來的。被她悉心培養了這么些時日，已經長出了不少新植株。
看著潔白的鈴蘭，她便覺得心穩了不少。
就像在藥谷時一樣——
辛云接過花盆小心地放到陰涼處，避開直射的陽光，便與之芳一同收拾行李了。
一旁的木頭和小海正才幫忙搭她們的帳篷，在圣旨沒下之前，整個軍隊都在在城際駐扎，等候調令。
“木頭，后面我們是怎么樣個安排？”辛云問。
“李隊長說是把營扎好后就要準備晚上的歸家宴了。”木頭緊了緊木樁，“然后，我們就等著調令吧。”
“聽一些老兵說不會很久，大概后天或大后天我們就知道調令內容了，到時候就可以回家了。”小海笑著說。
“那你們就要回家了嗎？”之芳插了一句。
“我們這些小兵是能回家了，但像李隊長這種有軍職的人還是要留在軍事機關里任職的。”
“你們家都在皇城嗎？”
“木頭在，我不在。”小海笑呵呵地說，“我家在西河鄉，離這還有十里路呢。等調令下來，我的份錢領到了，我就能回家和阿爹阿娘，小弟小妹團聚了。”
看著小海臉色流露出的幸福，辛云也被這種情緒感染了。
“木頭家里有誰？”辛云問？
“哦，我家里有爹娘和阿哥阿嫂。半年前，我收到他們的家書，說是我已經有一個侄兒了，也不知道現在長多大個兒了。”
“如此你們也是家庭美滿。”辛云看了看遠處的高聳的城墻，語氣有些淡涼：“晚上，我便寫幾幅家中常備的一些養生方子給你們，算是感謝你們這一路來的幫助了。”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身上有什么東西了。
“才不是，明明就是賈軍醫幫了我們。”小海最先激動。
“賈軍醫言重了，如果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木頭。”
兩人連連拒絕。
“并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算是我們有緣相處這么些時日的禮物吧。”
“但——”
“哎呀，我家主子最不喜歡這樣推來推去，又不是逼你們吃毒藥，再拒絕我主子就生氣了，我也要生氣了。”
之芳一陣為木頭和小海捉急。
這兩個是傻愣子嗎？
小姐給的方子會是普通方子嗎？這可是來自聞名天下的藥谷的三少谷主手筆，多少人想重金求都求不來。
現在要是拒絕了，以后如果知道主子的身份，估計這倆呆子能把腸子給悔青。
話都說這了，兩人也不再推拒。
在四人的合作下，帳篷和行李很快就歸置好了。
與此同時，匯兵還在繼續——
“寧營督，這邊是騎兵營，馬匹在后場。”李隊長拿著匯兵文書給寧昂一路指引。
寧昂只是撇了幾眼，并沒有細看的意思，興趣缺缺。
李隊長也不是第一次和寧昂對接了，自然知道他的做派，也就干脆把該講的講了，走好過場，不多說一句廢話。
幾人又走了一段路，李隊長指向前方的陣營。
“寧營督，這是步兵隊伍。”
“嗯。”寧昂看著眼前望不到頭的帳篷方陣，正要走開往下一處走，卻被幾道笑聲吸引了視線。
“我跟你們說，蒙大哥今天可帶了不少人去采買，晚上的歸家宴肯定很多好吃的！”
“好吃的！”之芳又忍不住了，雙眼亮得很。
辛云忍不住就笑出了聲，她已經不能想象和之華之朗匯合后，之芳會帶著之朗吃多少天，以解她的饞勁兒。
笑容還掛在臉上，辛云便發現身旁來了人。
“李隊長？”
辛云偏過身站了起來，發現來人不僅李隊長，還有幾個穿著不是兵服的士兵和一個棕甲黃纓頭盔的將領。
李隊長并沒說話，看向辛云的眼神甚是嚴厲與不安。
“這小弟弟倒是挺可愛，怎么不穿兵服啊？不是步兵吧？”寧昂一臉笑著，最后的問句明顯是向著李隊長的。
上下打量一番辛云，寧昂沒有一點要避諱的意思：明眸皓齒，笑起來極是好看，雖黑了點，也不失一個俊俏可人的小伙子。
“。。。”辛云皺眉，并未言語。
這人的眼神，是亮的，但不同于之芳談到食物時那種亮，這種眼神，是侵略，是冒犯，是一種讓她說不上的惡心。
之芳更是不悅，正要開口，卻被木頭拉住了，并用眼神示意她停下來。
沒等辛云幾人說話，李隊長立即走到辛云前面，并有意無意將她遮住了大半。
“此乃戰隊造冊軍醫，前方還有不少兵營要您親自過目，還請寧營督移步。”李隊長的聲音，簡直要多剛正就多剛正，讓對方毫無反駁的余地。
寧昂這才收斂了些，不過視線并沒有離開辛云身上。
真是越看越有趣，尤其是那雙眼睛。
“走吧，李隊長。”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寧昂這才收回目光，移步離開。
看著寧昂走去，李隊長很是嚴肅地轉身壓低聲音對辛云等人說：“立即換營，木頭小海幫助賈軍醫將帳篷移到兵團中，越隱蔽越好。”
說完就向寧昂等人跟去。
“。。。”
剛才李隊長刻意強調“還請寧營督移步”時，辛云便臉色微變。
“快搬！”
木頭一刻也不耽擱，和小海立馬就把剛裝好的帳篷開拆，那手腳簡直不要太快。
“主子，要不要我去把他剁了！”
之芳已經開始摸上腰間的軟劍，眼中寫滿得是冰冷。
這寧昂，居然膽敢那么看她家小姐！
“我的祖宗，你快點搬東西吧，就搬到五列那頭，離我倆也近些。”小海已經一頭汗了。
快到皇城時他就聽人說過這個寧營督，總之不是什么好鳥。
“你們有所不知，這個寧營督的背景不是我們能招惹的，能避開我們就避開。”
木頭邊收繩子邊補充了幾句，“被他盯上不是好事，李隊長也是為了賈軍醫好。以往被寧營督盯上的人......”
說到這，木頭語噎了。
他不想跟賈軍醫說寧昂那些齷蹉事。
之芳虛空揮了一拳，眼中殺氣已出：“她要是敢來，我就敢劈了他。”管他誰誰，敢動主子她就砍。
“別說了，快些搬吧。”辛云神色沉了沉。
離開在即，萬不能惹起禍端。
——被盯上的分界線——
“啪——”
李隊長合上文書，雙手呈給寧昂：“請寧營督收好文書。”
一旁的許榮立即接過，又穩站在寧昂后頭。
“不知寧營督還有什么不明之處。”
“沒了，本督日落前便將文書送入城中，萬不會耽擱大將軍的事。”
“如此，便有勞寧營督了。”
說罷，李隊長就告退了。
直到不見了李隊長的身影，寧昂擺擺手喚人：“許榮。”
候在一旁的許容立即上前：“小的在。”
“去打聽打聽，看看那個小弟弟是什么來頭。”
“營督是想——”許榮瞄了瞄寧昂的神色，只見寧昂一臉猥瑣的笑意，他便會意了。
“小的明白，這就去命人去摸摸底，以防打草驚蛇。”
回想方才那個小軍醫的樣子，許榮嘴角勾起：
營督最近在倌樓似乎叫了不少小倌童，看來營督這口味是變了呀，以后他可得多留意一下新的小倌童了。
寧昂刮了刮許榮的鼻尖，一臉的寵溺：“你啊，真是越來越精壞了。不過，本督喜歡。”
周邊人自動低下頭，沒人吱聲。
許榮狗腿笑著，但還是后退一步極其自然的作揖道：“還是營督教導得當。”
“嘻嘻，小崽子。”
“。。。”
兩人走后，那些低下頭的士兵才敢抬起頭。
“哎，聽說沒，前幾天，又弄死了一個。”
“倌樓的？”
“可不是嘛，我也聽說了，半夜把人從府里抬出來，直接扔亂葬崗了。”
“聽說還是個孩子模樣。”
“嘖嘖嘖，造孽啊。”
但就是個小倌童，誰會為他得罪營督呢？
答案自然是沒有。
——
夜幕將至，火光明亮的營帳內，之芳正在挑挑撿撿。
“這豆糕要帶著，還有蒙大哥給主子您腌的酸梅醬，還有這糖漬山楂，還有——”
“皇城應該有賣，等和之華之朗匯合了，給你銀錢，你再自己去買。”
“不一樣。主子，你看你，把我們從藥谷帶出來的藥都用完了，這些東西都是白副將、李隊長和秦今付的錢，勉強算是抵消點藥費了。”
這話成功逗笑了辛云，這小財迷的勁兒估計是受了之華的影響。不過，這換算能力......明顯影響不夠深。
“我們是偷偷的走，帶這么多東西人家不是知道我們有所防備了嗎？”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之芳一下子就嫣了：“那怎么辦啊主子。”她覺得非常虧。
“那你還想不想走了？”
“想——”
“想走就不能帶，會徒增麻煩的。”說著，辛云把一小塊豆糕塞進之芳嘴里，就差沒哄了。
“那、那，主子，確定是明晚走了嗎？”
“嗯，我后面又問了木頭，說是明日午后軍中重要官員都會進朝處理重要事宜，最早也要兩天后才會回來。明晚便是我們走的最佳時機。”
屆時，東風凜、白置起、李隊長、秦古、秦今以及一干將領都不在，他們不再軍營里，夜深人靜，她們自然好走。
什么都不帶，什么都不留，就這樣悄無生息——
“唉，可惜不能和蒙大哥木頭他們道別。”之芳嘆息了一聲，隨即把零嘴一股腦擁入懷中。
“那既然帶不走，我就在明晚前把這些吃嘍。”
不吃完，她覺得虧的慌。
“那你還是明日再吃吧，我可看到好些百姓裝扮的拖了幾車活魚回來，你還是留著肚子吃完了宴席再說吧。”
辛云這話不說還好，窗戶外隱約飄來的香氣已經讓之芳嘴角濕潤了。
還沒等之芳的口水流下來，小海已經在帳外叫喊兩人了。
“賈軍醫！吳方阿弟！快出來吃飯啦！”
“來啦！”
之芳丟下一堆零嘴，徑直就拉起辛云出去了。
還是大餐更重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