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秦今有些郁悶。
一來知道之芳是女兒身后,每每想到之前他追著之芳“討打”的樣子,就想像鴕鳥一樣把臉埋進土里。
每天追著個女孩子喊打喊殺,還動手動腳。最重要的是,他還打不過她!
一想到這,秦古就想給自己捅幾刀。
二來東風凜下令,不得讓辛云等人發現他們的存在,再結合之朗的功夫,秦今連晚山園的墻角都不能去。
郁悶極了的秦今,只能每天蹲樹杈上空望晚山園嘆氣。
但郁悶的不僅秦今,還有卓可安。
不知怎的,卓可安總覺得自己的舅舅越來越古怪,尤其是對晚山園特別上心。
而且,他還不能向晚山園的人泄露任何棲園的背景,包括他那舅舅的名字......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但還是屈服在了某位舅舅的淫威之下。
“就這些了?”
某位不太滿意情報的世子爺冷冷問道。
“是,是啊。”剛從晚山園吃得肚子圓溜的卓可安弱弱回答。
桌上放著他拿回來的冰果凍,剛打開的蓋子,里面就放著粉嫩的果凍,隱隱還冒著白氣。
“云姐姐說這東西冷寒,我方才吃很多了不能再吃了,她讓我拿給家里的大人嘗嘗鮮,您看——”
您看您老不想吃的話,我就給其他人吃。卓可安心想。
當然,這話直接被東風凜一個眼神封殺回了肚子里。
東風凜拿起一個用薄荷葉托底的淡黃色果凍,里頭有一小塊黃桃果肉。晶瑩剔透的果凍隨著他的動作顫動著,格外的調皮可愛。
果凍就小茶杯般大小,像卓可安這種小孩一口一個的規格,但對于東風凜而言,估計就塞個牙縫。
這兩日卓可安的確都將他在晚山園看到的匯報給了東風凜,但其實內容多是他與之朗之間的互動,關于辛云和其他人的甚少。
主要還是因為辛云很少待在外頭,幾乎都是在藥房里忙活,卓可安去棲園三次,最多只有一次能見到辛云。
不過,東風凜至少從卓可安口中得知了辛云等人一些不正常的地方。
比如這個名為果凍的東西,還有上次卓可安專門帶回來給周伯的所謂蔬果汁。
這些東西他聽都沒聽過。
吃下果凍,齒間留香,卻不膩甜,不失為一道可口消暑的果點。
“拿給周伯。”
“是!”
卓可安趕緊應下,立即上前蓋好食盒,趕忙作揖拎著食盒就退下了。
守在一旁的秦古道:“主子為何不與辛云姑娘直接見面?”
秦古本來以為東風凜只是因為辛云女扮男裝進軍營的原因才不去拆穿她,畢竟辛云的軍功是蓋了軍章的,身份一旦有假,便是犯下欺君之罪。
不讓他們去辛云等人相見,或許是東風凜選擇放過了她們。
但讓秦古不明白的是,東風凜似乎在有意無意地打聽著辛云的動靜,尤其是讓卓可安每天匯報這一點。
如果真的放過她們,不是應該不管不顧嗎?裝作不認識便好。
所以,為了下一步該如何對待隔壁的人,秦古還是忍不住問了。
“。。。”東風凜手中削箭頭的動作一頓,一個眼神瞟去,秦古默默繼續垂目。
“她岐黃之術如此了得,總要查清底細,至少要弄清楚有沒有和皇城里的某些人拉幫結派,或是他國細作。”
“。。。”秦古不說話。
如果懷疑對方有異樣,你還會讓卓小少爺每天獨自去玩耍,連暗衛都只能蹲墻角?
更重要的是,還時常深夜去人家屋頂上蹲點。難不成是想親身查探?
秦古心中自語——
“北月那邊如何了?”
“今早消息,已到半程,估約六七日可抵達皇城。”
“嗯。”
東風凜打磨著箭頭,銀白的箭尖似有星點,看著讓人不想靠近。
“將軍府可發現異樣?”
“前天開始,發現兩名攤販打扮的每隔半日交替路過,為防打草驚蛇,沒派人跟著。”
“估摸就是他們了,明天你與秦今去跟著,看他們落腳何地。”
“是。”
說完,東風凜招招手示意在亭子外邊候了一會兒的周伯過來。
周伯徐徐走來,手里捧著托盤,上面放著一紫檀色雕花木盒。
“少爺,云老將軍昨日云游歸來,方才派人送來一物。”
“說了什么?”
周伯呈上盒子說道:“那人傳話,云老將軍讓您有空就去看看他。”
“。。。”
東風凜拿過盒子,打開一看,里頭裝著一枚墨玉戒。
墨玉戒外形上只是簡單的素環戒,但顏色卻如墨入清水一般,紋理流暢自然,真實演繹什么叫低調高質。
熟知云肖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注意到這枚戒指,它幾乎一直佩戴在他的食指上。
但鮮少人知道,這枚戒指的含義。
這是云肖自上戰場開始便配帶的物件,幾十年來從未摘下,其蘊含的意義不言而喻。
云肖將戒指贈與東風凜,很明顯只有一個意思——傳承。
云肖已將東風凜當成了他的繼承者,完完全全地托付給了他。
至于托付的是什么,估計只有二人知道。
東風凜看著墨玉戒,過了許久才將玉戒拿起,套于左手食指與云肖一般。
嘴角勾起點點弧度,是旁人看不著的笑意。
就像一個孩子,被心中崇敬的大人贊賞時,那抹純粹的笑。
——沒有感情的分割線——
就這樣,東風凜“監視”晚山園的生活又風平浪靜的過了幾天。
直到團兒節的到來,才打亂了這一狀態。
團兒節是東風的一小風俗,節日當天,家家戶戶都要弄名為“赤團”的粉色綠豆沙糯米小團和名為“青團”的綠色紅豆沙糯米小團。
節日的主角是孩童,當日大人會帶著孩童找其玩伴,并帶上這赤團與青團飲茶共食,給孩童足夠的玩樂時間。
這不,入鄉隨俗的辛云已領著之朗站在了棲園的正門前。
之芳之華站在后頭,手里拿著食盒。
這還是辛云第一次以晚山園家主的身份登門拜訪鄰里。
之朗敲門,門后的守門小廝問了姓名,聽是晚山園的便開了門,另一名小廝很快便叫來了周伯。
周伯樂得那叫一個高興,要知道團兒節和棲園向來是絕緣的,這還是棲園第一次在團兒節當日迎客。
周伯趕忙迎客:“云姑娘怎么還親身前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辛云行禮,便隨著周伯進入了棲園。
“來這一月有余,因瑣事耽擱,一直未能來府拜訪,正巧今日團兒節,我便帶著之朗來,順便讓他和可安玩玩。”
“好、好。”
周伯一邊應和一邊帶著辛云四人走到了廳里。
在周伯讓人上茶的功夫,辛云打量起屋里的擺設。
辛云只能用兩字來形容棲園——“精奢”。
方才走過前院,其中石路假山布置得當,花草的品種更是高雅繁茂,光是打理這前院都不知要花費多少心力。
再看廳內,雖沒有過多珍寶擺件,但廳里的盆栽沒有一樣不是名貴之物,就連這家具都是黃花梨底的。
院內布置雖不失大氣,但細看之下極為精致,說這是一個男子的住宅,辛云還真有些不相信。
“可安。”之朗看了幾圈都不見卓可安,開口問道。
周伯為辛云上好果點,聽之朗這話才好笑地敲敲掌心:“瞧我這老糊涂,見云姑娘親來只顧著高興了。
小少爺在學塾還沒回呢,今日團兒節,估摸是被那邊的長者留下食團兒了。不過看這時辰應該也快了。”
卓可安上的是皇室學塾,每逢節日是要去拜見后宮中人的,故比平時晚些。
這點辛云她們自是不知情的,之朗也只能不太開心地等著了。
辛云飲下一口茶水問道:“周伯,府內家主可在?”怎么說也要去跟人家打聲招呼。
“我家少爺隨小少爺進——”周伯口岔了一下,這才轉嘴,“隨小少爺進學塾了,今日要禮見先生,等會便會和小少爺一同回來。”
對外,周伯一向是不會透露棲園主人身份的,更何況之前還受了東風凜的特別強調。
辛云也沒多想,東風重禮儀,家人去給學塾先生見禮也正常。
“如此也好,那我們便等會。”
“噯,就勞請云姑娘再等會,喝些清茶潤潤喉,雖不如晚山園的茶水醒神,但也能去些暑氣。”
其實周伯謙虛了,辛云飲下一口便知這茶的名貴,雖不知名字,但這色澤和口感覺不是一般茶水能有。
瞧杯里的茶葉,竟都是最嫩的帶絨芽尖。
辛云眉輕輕挑動,她原以為卓可安這舅舅最多是個有錢的商賈之類,但當下所看,對方的富有程度或許已超她所想。
見外頭微風涼起,白云悠悠,周伯便又帶著四人參觀起棲園的后院,想著屋內炎熱,帶四人在會客的涼亭內等著最合適不過。
穿過前廳的長廊,來到后院又是一番天地。
小橋水塘,花紅草綠,垂花門一個又一個,上頭有濃翠藤蔓攀爬或是嫩黃迎春綻放。圓滑的鵝卵小石路旁,排排翠竹林立,讓園中房屋若隱若現,極是清雅閑適。
周伯帶四人走著,多是介紹些花草特色,但由于有之芳之朗兩個好奇寶寶,還有之華這個顏控,幾人一路觀賞閑談得津津有味。
幾人來到臨于水畔的涼亭,邊吃果點茶水邊又繼續聊了起來。
與此同時,棲園前門。
一輛馬車緩緩停下,趕車的依舊是阿炳。
阿炳將馬車拉停跳下,卓可安從馬車內走了出來,都不用阿炳扶就靈活跳了下去,又將阿炳嚇了一跳。
“小、小少爺,你往后還是扶著小的下、下車吧,這要是磕著、碰著,小的就算賠、賠、賠上性命都不、不——”
“這有什么,和之朗哥哥練了這么些時日,我下盤穩多了。”
卓可安掃掃衣袖,不讓阿炳再啰嗦,傲著小腦袋就走進了棲園。
阿炳再次勸說敗北,牽著馬韁,幽怨地往后門去了。
不見周伯來迎,卓可安有些疑惑,守門的小廝這才告訴他周伯在里頭招待晚山園的人。
“云姐姐和之朗哥哥來了!”
卓可安一聽,比周伯還樂,直接朝著后院小跑而去。
卓可安前腳走了沒多久,東風凜后腳就騎著烏緋回到了前門,秦古秦今緊跟其后。
東風凜下馬,將韁繩扔給秦古:“歸置好后去書房見我。”
“是。”
秦古秦今應下,便牽著三人的馬匹往后門走去。
東風凜披風一動,人便徑直走入了府中,看門小廝連問好的機會都沒有。
“將軍這是怎么了,臉色看著不太好。”小廝甲問。
小廝乙撇撇嘴,“少爺從宮里回來十次有九次臉色都不好。”
“也是。”小廝甲連連點頭:“但里頭還有客人呢,我瞧那晚山園的姑娘是個難得的柔美人,希望別被將軍嚇著才好。”
“誰說不是呢。”
兩個小廝不知道,那晚山園的姑娘早被他們的少爺嚇過了,還是嚇成糠篩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