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秦古秦今發現自家主子似乎有些不正常。
原本不是特別喜歡甜食的他,近來總要嘗嘗卓可安每次從晚山園帶回來的小食。
原本能在書房看一天書的他,近來特別喜歡在院里四處走走,尤其是前門和后院。
原本只是讓卓可安匯報情況,現在他已經開始指派任務了。
這不,三日了都不見晚山園里那位有任何動靜,東風凜終于耐不住了,將一堆禮品塞到懵逼的卓可安懷里。
“這是一些補氣血的,就說是周伯送的,給她們壓驚。”
“。。。”
“如果她們向你打探我,也就是你舅舅,你就如實告訴她們。”
“。。。”
“如果她們有提到我,每字每句都給我聽清楚了。”
“。。。”
“還有,我不希望再聽到什么‘黑心舅舅’的稱呼。”
卓可安立即正襟危立:“保證完成任務!”
然后就拎著禮物屁顛屁顛地跑去晚山園了。
待回來時——
“稟告舅舅!云姐姐她們沒打探您,也沒提到您,補氣血的禮品收下了,還讓我多謝周伯。”卓可安一口氣匯報完畢,至于黑心舅舅什么的,他是不會提的——
“。。。”
沒提到他?
東風凜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就算認不出他,怎也不知假裝客氣來看看他!
然而,卓可安心里可不是這么想的。
要知道晚山園遭到的災禍可是被棲園連累的,好在之朗哥哥他們并沒有責怪他的意思。
他舅舅倒好,還怕人家在他背后說他壞話。
舅侄兒倆心中各有念叨,好在雙方都不知對方心里所想。
“那邊人的傷都怎么樣了?”
“之朗哥哥說云姐姐要靜養,只帶我在前院玩,我也好幾天不見云姐姐了,她一般都在屋里,之朗哥哥說她在弄藥劑什么的。”
“哼,也是,她是個會醫的,想來這點小傷對她也沒什么。”
“。。。”
東風凜臉色有些陰沉地站起:“日頭不錯,正適合練武。去后院,今天教練你的基本功。跟那小子學了這么些時日,也該看看成果了。”
“啊?”
被突然點名檢查,卓可安表示十萬個心慌慌。
一個眼神過來,卓可安再無怨言,一點掙扎都沒有跟著去后院了。
當天,棲園后院響起了卓可安殺豬般的慘叫。
——沒有感情的分割線——
“啊嚏——”
之朗一個噴嚏驚醒了在躺椅上打盹的辛云。
在一旁繡花的之華向樹上叫道:“之朗你快下來吧,樹上陰涼,你都呆一下午了,別著涼。”
“不,涼快。”
說著,又選了個舒適的姿勢半躺著。
之華還要勸說,被辛云止住了。
“罷了,他素來怕熱你又不是不知,在樹上他還能歇會兒,好過在日頭底下亂跑。”
“是,小姐還說之朗呢,您不也是個懼熱的。”
之華又將辛云身上的薄被掖了掖:“但小姐可沒之朗那皮猴子的體魄,要小心才是。”
“知道了。”辛云干脆起身半躺,輕搖團扇已疏悶意。
不知是不是被驚醒的緣故,辛云只覺心頭又悶慌了起來。
見辛云輕揉胸口,之華立即放下竹編線筐上前:“小姐可是心頭又不舒適了。”
其實,自那日刺客突然闖入,已驚嚇到辛云,加上后頭一路高度警惕,辛云的當晚回屋就需服藥定心。這也是辛云這些天在屋靜養的原因。
幾日過去,心悶的毛病雖減輕但沒有消散的征兆。
“扶我進去,我施上幾針,興許就沒事了。”
“小姐還是再服一粒護心丹吧。”
“傻之華,護心丹又不是亂吃的,只是小癥狀,走吧。”
見拗不過辛云,之華還是扶著她進屋去了。
之朗直接飛跳到屋脊上守著,絲毫不見方才的倦怠之色。
——
當晚,東風凜的身影如常出現在晚山園。只不過,這次卻碰上了死死守在屋頂上的之朗。
“。。。”
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出乎東風凜意外的是,之朗并沒多理會他,就看了他一眼,然后繼續玩弄手上的石子。
看出之朗并不抗拒的態度,東風凜這才走到了他身邊,同樣坐下。
“為何不防我?”
“。。。”
之朗歪頭看向東風凜,很認真地說:“你不壞,不是壞人,不用防。”
武功高,對姐姐好,可安還夸他。嗯,是好人。之朗心想。
聽此,東風凜只覺得眼前這個臭小子順眼了不少。至少目前是。
“你來過,我知道。”之朗面露傲嬌之色。
至從那天察覺有人后,之朗就發揮了鍥而不舍的不服輸精神,每晚都蹲點在高樹中,在某天夜里才發現了深夜前來的東風凜。
但見東風凜并無異樣,之朗再次發揮小好奇精神,每次就靜靜看著。
尤其是比武不過、拿長槍不成后,之朗更加不愿說起東風凜。
所以東風凜夜探晚山園的秘密,目前只有之朗知道。
“。。。”
被抓包的東風凜輕輕干咳了幾聲,趕緊岔開話題:“夜深至此,為何不睡?”
“姐姐病了,之朗守著。”
“?”東風凜眉頭一皺:“那日脖子上的傷并不深,可是還沒好?”卓可安那小子明明都說她脖子上的傷已經好了。
之朗搖搖頭,指指心口:“心,不舒服。”
“心?”
東風凜回想當日,并沒發現辛云的不適,又想起了元從安說過的話:
“可是那日刺客所傷?還是說她的心疾?”
之朗點點頭,思考了一下,又搖搖頭。
東風凜也不想猜了:“為什么不就醫?”
她醫術不是很好嗎?怎會讓自己病這么多天。
之朗又思考了一會兒:“姐姐說,小毛病,不吃藥。”
“。。。”
所以她是想病死自己嗎?
忍住要爆吼的沖動,東風凜盡量壓低自己的聲調:“她現在怎么樣了。”
“睡了。”
“。。。”
東風凜噎語。
“吱嘎——”
房門打開,之芳走了出來,站在屋檐下朝屋頂小聲問去:“之朗,你又在和誰說話?嘰嘰咕咕的也聽不清,不會又是來錯的吧?”上次就是這樣的。
沒辦法,兩人內力深厚,說話聲小得不行,以之芳的功力,實在聽不清上方的對話,能聽到有響聲就不錯了。
“。。。”
之朗看看身邊已無人影的位置,同樣小聲地回答:“不是,不是刺客。”
“小姐要睡了,你小聲點。”
之芳直接回屋,以為之朗是無聊了又和一些貓頭鷹蝙蝠之類的聊天。
之朗還想繼續說的,見之芳關門,也就努努嘴繼續玩手里的小石子了。
站在晚山園墻角的東風凜聽到之朗的回答,心中再次覺得這臭小子也不是很討厭。
——無情的分割線——
迷迷糊糊中,辛云只覺得自己被團團白霧環繞,無論怎么走,都走不到盡頭。
手一揮,白霧如流水穿過,卻又凝聚回了原來的形態。
四周白茫茫一片,辛云立在原地,不知何去何處從。
忽然,一陣悅耳的笑聲響起,是小孩兒的聲音——
“如果樹上掛著粉色荷花燈籠,就代表我原諒你了,你可以來尋我玩;要是掛著白色兔子燈籠,說明我不想被人打擾,你不能來搗亂。”
“啊,好生無趣,如果你掛兔子燈,我豈不是白跑一趟。”
“哼,誰讓你老是搗亂我學習,小心——”
這是兩個孩子的對話,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
女孩兒似乎還說了什么,但聲音漸漸遠去,她已聽不清楚。
這時,白霧開始有了動靜,眼前霧氣散去,顯露出一個精致的粉色荷花燈籠,燈籠掛在樹上。
除了燈籠,整個畫面模糊得只能辨識出顏色和輪廓。
“那你一定要記得。”
“哎呀我記得了,啰嗦。”
又是那兩個孩子的聲音。
突然,畫面旋轉了起來。
“不、不要——”
正是剛才那個男孩兒的聲音!是她夢境中的畫面,但人臉依舊模糊。
男孩兒虛弱壓抑的叫聲是多么的無力與絕望,那沾滿鮮血的手正伸向她,像是在挽留她。
辛云的心悸痛了一下,像被針刺了一下。
畫面極快轉變了起來,定格在了夢境中在懸崖邊的場景。只不過,這次,她成了看客。
那個小女孩兒正是她這身體兒時的模樣,也是她夢境里唯一能看清的臉,此刻她好像是被人挾持在懸崖邊。
對面,依舊是那個舉著弓箭銀光閃爍的少年,看不清面容,但那鋒利的箭頭卻是清晰無比。
“她,算什么東西。”
少年的聲音堅定而又冷酷,亦如那無情的矢鋒,冷入骨血。
畫面飛快變化,定格在了小女孩被一箭貫心的畫面。
“唔——”
心劇烈地疼痛起來,正是那利劍穿心的撕痛。
辛云緊緊捂著心口,人無力地倒在了地上,看著畫面中小女孩掉落懸崖的場景,眼睛不知何時已滲出淚水。
“不!——”
是誰?是誰在懸崖上呼叫她,是誰發出了此般絕望的怒吼——
她聽不清,完全聽不清。
淚水模糊了視線,疼痛吞噬掉了一切理智,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最終陷于黑暗。
無聲無息......
“噗——”
睡夢中的辛云吐出了一口鮮血,之芳之華嚇得大叫起來。
“小姐!”
辛云一直夢魘,任之芳之華怎么叫都叫不醒,此刻更是冷汗滿頭,臉色發白,手一直緊緊捂著心口。
“溫水來了!”
蒙阿飛著急卻又不敢慌亂地端來溫水,之朗在一旁手里緊緊拿著藥瓶,里頭是護心丹。
“之華,快將小姐扶起來。蒙大哥,你和之朗快去備好馬車,我們要快點到楓林晚找鄭掌柜。”
蒙阿飛第一次見這情況哪還會多問,立即就拖著之朗去準備馬車了。
之芳從之朗手里拿過藥瓶,倒出一粒護心丹,借著溫水,用內力將護心丹催入了辛云的肚中。
兩人盡量快速且小心地為辛云拭去汗水,更換干凈的衣物,免得著涼。
此時,天際剛泛白,棲園門口,耷拉著眼的卓可安正要上車去皇宮上學。
阿炳卻出聲提醒了一下:“小少、少爺,晚山園的蒙、蒙、蒙管家好像要出門。”
“嗯?”
卓可安揉揉困頓的眼,收回腳步往兩院之間的巷子走去,正見蒙阿飛和之朗在套緊韁繩。
“之朗哥哥蒙大叔,你們這么早去哪?”而且還神色凝重。
“姐姐病了,看大夫。”之朗難得很緊張的表情。
“啊!云姐姐病了?蒙大叔,怎么回事,要緊嗎?”
“姑娘病的急,現在要趕快去醫館找大夫,不能耽擱。”
本是清涼的晨間,蒙阿飛已經頭頂熱汗了:“之朗,快再去取三個軟墊過來。”
之朗立馬進去拿軟墊,蒙阿飛繼續系緊韁繩,備好上車的馬扎。
卓可安見此,立即從后門跑入棲園,直奔東風凜的住院。
“不好啦舅舅!云姐姐重病,晚山園都亂套了!”
“噌——”
破空長槍在半空瞬間凝住,槍頭在在發顫。東風凜正在晨練。
“怎么回事?”
“我看到之朗哥哥和蒙阿飛再后門備車,說是云姐姐病重,要馬上去醫——”
“嘭——”
眼前一花,烏漆紅纓槍已經穩穩插在地上,院里哪還見東風凜的蹤影。
卓可安微微一愣,又趕緊轉頭往回跑去。
此時,晚山園后門。
蒙阿飛扶著之芳,之芳正背著昏迷不醒的辛云踏上馬車。
“去哪?”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幾人齊齊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