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晚山姑娘可謂一鳴驚人，這琴技可遠在久思先生之上。”云辰絲毫沒有避諱地說道。
花久思的小提琴功底云辰自是知道的，畢竟她的小提琴還是從他店子里訂的。
云辰的直接，讓辛云莞爾。
“云辰公子果然不是好糊弄的，想來是云皇司的影響。”
這話說得，東風凜嘴角都不禁揚開了。
有之芳之華兩個利嘴的在身邊，辛云怎會沒沾點一二。
“晚山姑娘聰穎，只是不知姑娘師從何處，竟得此高超琴技。”
“是江湖的隱士大家，小時候跟著他老人家學習了好些年，后來他正式隱姓云游，也就一直沒了消息。”
這也是辛云給花久思的答案，說得多了連她自己都差點信了。
即是隱士便不能透露姓名，即已云游便不能透露行蹤。這答案，極好。
云辰對這答案似乎沒太多感覺，但也只是點到為止并沒追問。
“如此也是可惜，我姑姑可是猜了好一陣，還特地讓我見到你時問問，沒想到——”
云辰語止頓笑，扇開折扇輕搖了起來：“今日難得能碰上晚山姑娘，不知能否賞臉，一起共用晚飯。”
“和云公子共約，自是不能錯過。不過上次已經讓云公子破費了，這次就讓我做東，春江花月，也算是謝過云公子幫忙了。”
在云辰身上找線索，是辛云近來的打算。
更巧的是，和辛云多接觸，解除心里的困惑，是云辰剛才見到辛云時的決定。
于是，兩人不謀而合，開始相互試探。
“咳——”
一聲干咳打斷了兩人。
“你先上馬車，我與云辰有話要說。”
“好。”辛云十分識趣的起身行禮，便在掌柜的帶領下原路返回了。
直到看不見辛云的身影，東風凜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你的銀票，在我手里。”
“。。。”
云辰搖扇的動作停了下來，扇子也收了回去，看向東風凜。
“看來世子已經幫晚山姑娘解決問題了。”
“她拿了什么和你換。”
東風凜很直接，也很不客氣。他十分明白，云辰給出那張銀票意味著什么。
“一張能吞掉你大半身家的銀票，那可是四國皇上都會眼紅的東西。”
“。。。”
云辰再次停頓不語，只是將杯中溫涼的茶飲盡后才含笑回答。
“想必你也知道她的身份，藥谷三少谷主的承諾，對我來說，這筆買賣并沒風險。”
“你想收攏她？”
“。。。”
云辰移開視線看向院里的槐樹，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
想收攏她？
不是的，他至始至終都沒有過拉攏她的想法，哪怕是知道她的身份后。
他只是覺得，幫幫她，無妨。
“我不知道。”
不咸不淡的回答，聽不出語氣，也看不出情緒，卻讓東風凜的眉頭立即皺起。
這個回答，遠比承認或否定更讓人心頭一緊。
————
這頭的辛云已經拉著之華走出書局了，后頭還跟著掐媚得有些欠揍的掌柜指揮店員把之華買的書搬到馬車上。
之華買得不少，要不是辛云記得上樓去喊一聲，之華估計能待到閉店。
“兩位姑娘慢走，下次有想看的書直接傳話給鄙人，鄙人定給姑娘們備好，讓人親自送去府上。”
“如此就多謝掌柜的了。”
“哎呀，姑娘客氣、客氣。即是東家的朋友，自然是怠慢不得的。鄙人還要看著店子，就不陪著姑娘。如此，姑娘就好等了。”
“掌柜的慢走。”
等掌柜的進了書局，之華才忍不住再次贊嘆：“小姐，你要不真的考慮考慮讓錢掌柜來挖挖他，多厲害的掌柜。”
“你呀，少添亂。”辛云都想笑了，跟首富搶人，錢掌柜估計舍不得那成本。
“黑心舅舅呢？”之朗探探頭，還是不見東風凜。
“凜世子和云公子說話，等會兒就出來。”
之華回答，順便也說給秦古聽。
哪怕秦古依舊穩牽著烏緋，沒有一點想問的意思。
“晚山姑娘？”
“嗯？”
突然而來的聲音讓辛云偏頭看去。
竟是北月嫽嫽。
見辛云下意識應了聲，北月嫽嫽腳步微快向辛云。
“我遠遠看著像你，走近再看到這個小兄弟便知道是你了。”北月嫽嫽眼中有笑，是由衷的高興。
她沒想到，竟然能這么快又見到了辛云。
“北月六公主？”
辛云撩開帷簾，有些意外地看向北月嫽嫽。
兩人都沒想到會街上再次相遇。
“昨日要不是有你，我定難得圣心，局面也不如今日之好。本想宴席后當面與你道謝，不想你有云司樂相陪，礙于身份，我也不好跟去。”
說著話，北月嫽嫽笑容都明亮了不少。
一個異國公主，如果沒得皇上和太后的一點喜愛庇護，誰又會給她多好的臉呢。
昨日太后賞賜的玉鐲，便能成為北月嫽嫽在東風立足的定風丹了。
“是公主舞藝過人，公主不必過謙。況且公主為我打了掩護，倒是我要好生感謝公主一番。”
如果北月嫽嫽昨日對她“久思先生徒弟”的身份提出異議，她今日定也不會好過了。
兩人相視而笑，都知對方話中所指。
但看到新云手指上的紗布時，北月嫽嫽收回了笑容。
“新弦甚鋒利，昨日你未待護甲，還需彈得聲響，指上的劃傷可還厲害？”
“無礙，只是太久沒動琵琶了，沒控制好力度。上了藥，沒事了。”
辛云略有調皮地動動受傷的三根手指，示意北月嫽嫽放心。
“這不是晚山姑娘嗎？”
又一道頗為熟悉的聲音傳來，辛云和北月嫽嫽的笑容瞬間齊齊收斂了大半。
之朗更是快速跳下車架，站定在辛云身邊，面帶不悅。
辛云轉眼一看，便見北月上與東風揚燁正款款走來。
北月上依舊是一身繡云月的銀白寬袖長衫，不同的是今日少了那身繡月浮云披風，如果忽略那張俊艷得恰到好處的臉，這樣的確低調多了。
有時候辛云都懷疑，這繡月浮云的元素是不是北月的專屬了，每每都能看到。
東風揚燁則是十足的君子模樣，一身竹青的紗褂長袍，手上一柄水墨折扇，談笑間風度翩翩。
“見過北月絕王，懷世子。”辛云客氣地行禮。
“嘖嘖，晚山姑娘居然受傷了，可是昨晚造成的？”東風揚燁很是關心地問道。
“只是意外造成的小傷，不值得在意，勞煩懷世子過問了。”
“可用了藥？晚些本世子讓人取上好的珍珠凈肌膏送到你府上。晚山姑娘這可是大家之手，定要好生養護著。”
“謝過懷世子好意，只是小傷，大夫已經開了藥，過幾天便好。”
辛云客氣不減，落落大方，卻也平淡得很。
北月上關心點并不在辛云手上了，而是轉到了旁邊的之華和秦古身上。
腦海中出現的畫面與眼前的景象重疊，北月上嘴角勾起一笑。
“虧得晚山姑娘，讓本王有幸聞得了何為仙樂，這久思先生的弟子，果真是名不虛傳。今日再見，算是彌補了上次在皇家別苑與晚山姑娘的匆匆一別。”
“。。。”
一句話讓辛云笑意更盛，但眼色更冷了起來。
那日在皇家別苑門前，她的身份是花久思的友人，北月上說這話明顯是認出她了。
不論他的目的為何，總之不是好事。
“絕王貴人事忙，沒想到這記憶力如此之好。”
“對于必要的人與事，自是要記牢些。”
“絕王對人待事如此認真，想來也是社稷之福。”
“晚山姑娘依然如此善解人意。”
“。。。”
兩人自然無比的交流讓東風揚燁和北月嫽嫽眼色有變。
這談話的熟稔度，可不是兩個萍水相逢的人會有的。
東風揚燁不懂其中緣由，北月嫽嫽卻是懂的。
難到三皇兄在此之前便認識了晚山姑娘？
北月嫽嫽被自己的想法一驚。
又想起昨晚北月上主動提出讓辛云彈奏琵琶的場景，心中了有答案。
不過，看眼前的情形，北月嫽嫽可不會認為兩人的關系有多友好。
“這不是東風將軍身邊的秦侍衛嗎？”北月上一笑：“難不成東風將軍也在？”
秦古這才開口，依舊冷著臉朝三人抱拳作揖：“見過懷世子、北月絕王、北月六公主。”
“秦侍衛在，十三弟肯定也在。”東風揚燁一拍折扇，一臉高深的笑意。
這樣子明顯是一起等人吶。
“晚山姑娘可見著十三弟了？”
辛云微微一笑：“正巧選書時碰上了，凜世子還在里頭，我書已買好便先行告辭了。”
還好她們還沒上馬車，之朗也已經站到她身后，馬車也沒有掛府燈，看起來她只是尋常出門而已。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和十三弟也相識已久呢。”
雖像開玩笑的話，里頭卻有不少試探之意。
“并肩王世子身份尊貴，民女昨夜有幸見之，自是識得的。”
“哈哈，也虧得昨夜你去了皇宮，不然你如今也識不得本世子了。”
東風揚燁敲敲手里的折扇：“倒是絕王，你這藏得深呀。難怪你昨晚還力薦晚山姑娘一彈那掛緋琵琶，原來你們早就認識了。”
東風揚燁臉上的笑立即玩味了起來：“不知晚山姑娘又是如何識得絕王的？竟讓絕王覺得如此‘必要’。”
辛云淺淺一笑：“初見時有些不愉快，我與絕王一樣，都記著呢。”
“還有此等緣由？”東風揚燁將視線轉向北月上。
“。。。”
北月上可沒功力理他，只是盯著辛云看，眼中流光劃過，并未言語。
辛云笑意不減，她在賭北月上不會在東風揚燁面前說太多，至少不會把她是東風凜鄰居的事抖出來。
不得不說，辛云想對了。
北月上就看著辛云，看著她清澈明亮的眼眸，里頭還能隱隱倒映出他的身影。
這小女子看著文文弱弱，事實上膽子不小也就算了，沒想到這小嘴巴還不饒人。
心里這么想著，北月上眼里不禁多了幾分笑意：倒也是個趣人。
“是過去的事了，往后本王定會與晚山姑娘好好相處。”
辛云不禁淺笑出聲：“絕王倒是大度。”
“對晚山姑娘，自是不同的。”
“。。。”
兩人笑著，卻各帶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