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進。”
門被輕輕推開,書房內的東風遠連頭都沒抬,依舊低頭作畫。
進來的并肩王側妃寧薇珍見此,眼底劃過一片失落,但還是揚著得體的笑意款款走了過去。
“王爺,這是妾身煮的雪梨湯,秋涼氣干,最是適合飲用。”
寧薇珍說著,一旁的婢女已經恭敬地將雪梨湯奉到茶幾上。
“嗯,本王知道了。”
沒有多余感情的回應,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
府里的下人對這種對話似乎都習慣了,但在外人看來,誰能想到這是一個王爺和王妃的對話。
寧薇珍看著眼前的東風遠,看他俊毅的容顏,看他修長的手指,眼中愛慕之意亦如當年般不減分毫。
但嘴角的苦澀,卻是一天比一天多......
東風遠的冷漠并沒有讓寧薇珍后退。
“王爺,您放心,皇上只是一時盛怒,不會有事的。那些上門的大臣修識已經去應對了,您安心歇著就行。”
不得不說,寧薇珍作為并肩王側妃,一顰一笑之間氣度十分端莊,心態更是能穩得住。
盡管并肩王府現在成了人人避而遠之的存在,她也還是將這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可這一切,就是入不了眼前人的眼。
“嗯,辛苦修識了。讓他莫要過多在意,做好他自己的事便可。”
東風致面帶從容,筆下一勾,畫上又平添了幾處梅枝,幾點間紅蕊白梅,十分好看。
但在寧薇珍眼中,這畫卻是刺眼得很。
誰人不知,并肩王妃最喜的就是這冬日白梅......
嘴里的話轉為一個標準的笑容,寧薇珍點頭作揖:“如此,妾身就不打擾王爺了。”
“嗯。”依舊是不帶感情波動的簡短回復。
“。。。”
直至雕花門關上,寧薇珍臉上的笑意才頹然而止,眼里有不甘更有妒恨。
二十多年的陪伴,難道還抵不過那枝白梅?
涂滿了艷紅豆蔻的指尖將手里的蠶絲帕掐出了勾絲,寧薇珍深吸一口氣,斂去眼中的色彩,再次換上素日里的主母模樣。
“小春。”
“奴婢在。”
身后的婢女小春躬身聽令。
“吩咐下去,王爺受皇命留府期間不見外客,只要不是這府里住的,想見王爺,都先稟告本王妃。”
“是。”
小春聽令,低垂的眼珠子溜轉,立即就起身去吩咐了。
誰都能聽出寧王妃指的是誰,但沒人敢提,更沒人敢裝不懂。
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木門,寧薇珍忽然覺得心情甚好。
王爺,無論如何,能陪你到最后的,終究只有我......
——沒有感情的分割線——
司樂坊后院,一節課又結束了。
“好,今日就先到這,大家回去記得把今日學的幾種技巧再多練習幾下。”
“謝謝晚山姑娘——”
眾人道謝后,便開始各自收拾各自的東西走人了。
許是今日學的知識太多需要消化,難得沒有人進行課后提問。
點梅依舊細心地在第一時間給辛云遞上熱茶和熱手巾凈手。
“姑娘辛苦了,明日休沐,姑娘可要好生歇息一番。”
“還好,就是每日起早了些,不過也習慣了。”
辛云笑道,將提琴交給點梅放好,喝了口熱茶祛散身上的涼意。
東風晴和領著東風向朝走了過來,身后的宮婢提著一精美的糕點盒。
“晚山姑娘,這是我母妃親手做的糕點,讓我送些給你嘗嘗鮮,還望你不要嫌棄才是。”東風晴和說道。
“能得貴妃賞賜,是民女的榮幸。”
辛云作揖回禮,點梅順勢接過了宮婢手里的食盒。
“晚山姑娘,我母妃還說有機會要設宴請你一番呢。說能把我這個皮猴性子教得那么好,可辛苦你了。”東風向朝說道。
“九公主說笑了,公主聰穎過人,我只是為公主貴女們領了個路,怎么走還是要看公主貴女們的本事。”
“就是嘛!晚山姑娘見底就是不凡,看看皇司雅,她總是說我茶煮得不好,明明就是他教得晦澀難通,路都領不好。”
“不得背后妄言皇司,小心又被母妃罵。等會就是司雅課了,小心看了皇司雅心虛。”
“我說的是事實嘛。”
“你呀,再說我就告訴母妃,罰你不許吃晚飯。”
“。。。”
東風晴和的威脅十分有用,東風向朝的小嘴立即就停了。
辛云在一旁看著姐妹倆的日常互動,只是輕笑著,并沒插嘴,看多了也就習慣了。
一個鬼靈精怪愛闖禍的妹妹,一個溫順多智又愛護妹妹的姐姐,倒也是讓人羨慕。
兩人走后,云念冉照舊屁顛屁顛走了過來,因為后面還有司雅課,不能久留。
“晚山姐姐,你回去走好,不要忘了明日來我家。”
“記著呢,不會忘的。”辛云寵溺地揉揉云念冉的小腦袋,雙丫髻上的流蘇小釵隨著動搖,很是可愛。
趁著明日休沐,云樓一早就讓云滿空帶請帖給辛云,讓辛云明日若有空就上云府做客。
辛云答應了。
趁著有時間,有些事情還是早解決早好。
“去吧,莫要遲到了。”
“好!”
送走了云念冉,辛云也開始動身離開了司樂坊。
只是走到離宮門不遠的偏道上,辛云就停下了腳步。
跟在后頭的點梅疑惑,就要發問,但被辛云做噓聲制止了。
點梅順著辛云的視線看去,只見前方正站著兩個人,明顯在對話。
辛云看去,立即認出了和東風凜對話的人。
那是寧世子,東風修識。
東風修識與東風玉屏是雙生,長得比較像并肩王一些,但眉眼還是可見寧王妃的神態,認出他并不難。
“父親被禁在府,雖心態平和,但日久難免會生不快,你如果得空,還是去看看罷。”東風修識說道。
東風修識給人的感覺有些羸弱,盡管穿著是深色的繁瑣正服,但儒秀之姿卻分毫不受影響。
而且他言談舉止十分溫潤有禮,看得人很是舒服,站在東風凜這個霸主旁邊,竟也難得不會弱了多少氣場。
“父親自有思量,不必我去平添煩惱。”東風凜回應,語氣并沒有多少親和,但也不會冰冷。
看來這兩人關系還算平和。辛云心想。
東風修識似乎料到東風凜會由此回答:“如今圣怒難明,朝中臣子沒人能進入并肩王府同父親商議,朝政之事盡數剝斷,禁步之期更是不定,勢必會有人要曾機對父親下手。
我人微言輕,能尋求的幫助不多。如非不得已,我自是不會來叨擾你。”
“。。。”
東風凜不語,只是靜靜看著東風修識,等對方神色平靜了才又說道:“我不會去并肩王府,但父親不會有事,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便可。”
說完,人頭也不會地就走了。
東風修識站在原地看著東風凜許久,最后還是沒有跟上去,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辛云這才和點梅繼續前進。
“寧世子現在可有任官位?”辛云問。
“并無,只是作為太子伴讀,在皇宮輔佐太子和太傅一起學習處理朝政之事。雖無有官職,卻也是大家私下認同的朝堂顯貴之人。”點梅恭敬回答。
辛云點點頭,想著之華說過得信息里,按歲數算,東風凜還算是東風修識的哥哥,雖然兩個就差了幾個月而已。
心里想著事,也就沒顧著路,拐彎時人便撞入了結實的胸膛。
點梅驚得后退,在后頭趕緊垂下小腦袋裝透明。
“想知道什么問我便可。”
“。。。”
熟悉的磁咽嗓,加上鼻尖的蒼松冷霜之氣,胸腔的震顫感讓辛云臉不禁一熱,趕緊后退小步。
“將軍贖罪,我不是故意,要聽的。”
說著說著,辛云覺得自己有些心虛。好吧,她就是故意要聽的。
東風凜看著低頭認錯,不敢直視他的辛云,嘴角又溢出了笑容。
許是撞得有點狠,她的鼻尖染上了薄薄的胭脂紅,有點像以往被他氣到的模樣。
“走吧,回去再說。”
“哦。”
兩人肩并肩又繼續向宮門走去了,跟在后頭的點梅從開始的驚訝,到現在已經對二人的相處模式已經見怪不怪了。
因為每次走的都是偏道,并沒有什么宮人發現東風凜和辛云的親近舉止,點梅心知肚明卻也不會多說什么,只聽令照顧好辛云在宮中的事務便可。
直到到了宮門,默默跟了一路的點梅才將糕點盒子給了候在門口許久的秦今,然后恭敬作揖離開。
上了車,辛云撩開車簾問道:“將軍,并肩王的事是不是跟懷王他們有關?”
“我再查,但應該脫離不了干系。近來皇上將我父親的權利剝奪了大半,都歸給了懷王與太子。”
“。。。”
辛云蹙眉,她沒有過多關心朝局上的事,不知道事情已經如此嚴重。
“皇上心智現在受藥物和蠱毒牽控,難免會做出一些不對勁的事來,你要不要去同王爺說說其中緣故,好讓他有所準備?”
“。。。”
東風凜沉默了片刻,偏過頭看向車里的辛云:“這事不能讓他知道,他會關心則亂。憑他的心性,就算讓他關上十年,他都不會說什么的。
我已派人護著他,不會有什么事。”
“。。。”
這就是所謂的知父莫若子?
不過,這將軍似乎并沒有像表明一樣,對并肩王府漠不關心吶。辛云心想。
“他們如此針對并肩王,你難免也會受牽連,你近期可要小心些。”
“好。”
東風凜嘴角一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還知道關心他了。東風凜心想道。
要想傷他,也要看看他們有沒有本事。
——沒有感情的分割線——
當晚,鄭掌柜就來到了晚山園。
“你決定要追查上行宮的行蹤?”鄭掌柜再次問道。
“上行宮已經插手東風皇權中心,我們不能直接插手干預,也要弄清楚他們在干什么,以防他們會做出對藥谷不利的事。”
“。。。”
鄭掌柜輕嘆一聲,不反駁這種可能,但身為藥谷理事,他還是要多說兩句。
“身為理事,我是有責任要規勸少谷主莫要理會上行宮和皇族之事的,要不,等二少谷主出關再做定奪?”
“等年哥哥出來就晚了。”
辛云明白鄭掌柜的話,也清楚他是在關心她的安危。藥谷能力對付上行宮也許會頭疼,但還不到弱勢的一方。
這點底氣,藥谷的每一個人都還是有的,鄭掌柜之如此慎重,只不過是不想讓她因觸犯谷規被責罰而已。
“可——”
“鄭掌柜。”辛云打斷了鄭掌柜的話,放下茶杯說道,“此事已關乎到云家,我不能坐視不理。”
這雖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也是十分重要的原因。
如今只有加入藥谷的勢力,才能更快查清黃修陽背后藏著怎樣的陰謀。
今日回了晚山園后,辛云又讓蒙阿飛故意去探聽了一番最近的朝局變化,這一打聽,才知道懷王憑著皇上授予的權利,已經能影響到云辰這個皇商的政務往來。
控制皇上是要權,控制了云辰便是要錢。
所以,辛云當下力斷,決定動用藥谷勢力加速揪出黃修陽背后的陰謀。
“。。。”
面對辛云這個理由,鄭掌柜語噎,點點頭也就應下了。
云府對辛云的意義,年烈已經提點果鄭掌柜,鄭掌柜自然清楚。
只是,這麻煩應該是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