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天際煙花綻放,沉悶的轟鳴聲讓皇上東風致睜開了松惺的眼。
一旁候著的康貴趕忙上前,輕聲詢問:“陛下——”
東風致起身,康貴趕緊攙扶,放上軟墊讓東風致靠躺著,自己趕緊去端來茶水。
“陛下,用些水。”
“嗯——”
東風致輕嗯一聲,接過茶杯喝茶潤喉。
熱茶下肚,只覺得整個人都精神不少。
相比于宮外的熱鬧,殿內明顯冷清了很多。透過紗窗,看著外頭色彩斑斕的光線,東風致問道:“朕睡了多久?”
“回陛下,兩個時辰了。”康貴平靜地接過茶杯,又給東風致遞上溫熱的帕子給他凈臉。
“去太后那陪著吃了些秋餅,您就回來歇著了,現在是亥時中段了。”
“最近真是有些困怠。”東風致揉揉睡得有些發澀的雙眼,“掌燈。”
“噯。”
康貴應下,招招手,一直候在角落的兩名小內侍立即去將屋里的燈點亮。
“陛下晚膳用得少,華公主擔心陛下的身體,送來了補氣血的小米粥,陛下可要用些?”
“那孩子有心了,拿些來吧,正好也有些餓了。”
“好、好——”
難得看到東風致有食欲,康貴趕緊讓小內侍去偏殿端來一直用溫水煨著的小米粥。
小米粥煨得溫度適宜,聞著都讓人食欲大增。東風致吃下小半碗便覺的身體恢復了不少氣力。
“這粥怎還帶著藥香?”
“回陛下,華公主說是特地找元國舅加了生津健脾的草藥,對龍體更好。”
“嗯,確是不錯。”
東風致點點頭,很快就吃完了一碗:“再來些,方才不餓,現在胃口都被吊出來了。”
“陛下胃口好,乃是社稷之福吶。”康貴很高興,接過空碗又遞上新盛的。
只是接碗時,東風致的臉色卻變了。
“你的手——”
“?”
康貴停頓了一下,但還是穩穩將碗放到了東風致手里,隨即就要扯袖子取掩蓋手腕上的傷口。
“都是奴才手笨,不小心磕著了。奴才該死,污了圣眼。”
“掀開。”東風致顏色凌厲了起來。
“奴才惶恐。”
康貴低下頭,這才將袖子掀高。在燭光下,上面的淤痕很是明顯,根本就沒有規則,像抓傷,也像撞傷。
“另一邊!”
“噗通!——”
康貴連忙跪下:“陛下贖罪——”
“。。。”
東風致深呼吸,這才看清了康貴額角不怎么明顯的淤青。腦海中閃現出的幾個畫面讓自己都覺得后怕。
“是朕弄的,是不是?”
“。。。”
康貴低頭跪著,要是平時,他能完美地將這個話題繞過去,但現在,他選擇了沉默。
東風致揉揉眉心,只覺得腦袋有著久違的清明。
腦海中閃過的畫面都是他朝康貴扔茶杯,推康貴的景象。接踵而至的,是朝堂上他的怒吼、摔折子,以及東風遠跪地的樣子......
定了定神,東風致眼光變得銳利起來。
“擺駕瑜景宮,叫從安過去,不要讓旁人知道。”
“是——”康貴趕緊起身退出門外打點。
東風致看著碗里還隱隱冒著熱氣的粥,陷入了沉思。
——沒有感情的分割線——
花燈市的后半程,云辰沒再跟上。
東風凜也沒跟上......
熱鬧湊一下也就夠了,辛云領著之華之朗又買了些小食果點,便在秦古的護送下打道回府了。
馬車內,之華隱隱不安。
“小姐,云公子不會跟凜世子說什么吧?”
盡管辛云沒說太多,之華還是感受到了云辰對辛云態度上的轉變,自然也知道這種變化意味著什么。
“說什么?說人生,聊理想?或者——”
辛云面色一沉。
“什么?”之華湊上前。
辛云認真地看著之華,一本正經:“聊聊他們為何這么在意對方。”
“小姐——”之華一臉的頹敗。
“哈哈哈,不逗你了。”
看之華被逗得無可奈何辛云才放過她。
“不過,我們應該沒買這么多東西吧。”
辛云指指差不多堆滿車廂的大小物件們,差點就沒地下腳了。
“這些呀,都是小姐方才多看兩眼或是摸過的東西。凜世子都買下來了。”
“。。。”辛云嘴角抽抽,“還真是敗家——”
“小姐不知道?。”之華疑惑。
“我知道他敗家啊。”
“哎呀,我指的是凜世子的身家背景。”
辛云凝目思考了一下:“十三歲便立下戰功的大將軍,地位尊貴的并肩王世子。”
“。。。”好吧,之華承認她還是對辛云太自信了。
她家小姐總是這樣,消息獲取積極性不強呀。
“并肩王妃是冶門現任門主柏現最寵愛的小女兒,也就是說,凜世子是冶門門主目前唯一的外孫。”
“。。。”辛云第一次出現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之華無奈搖頭:“小姐,你說你和凜世子都一起半年算有了吧,你怎么這都不知道。”
辛云咽咽口水,一臉說不上的表情。
“他不說我怎么會知道。你也是,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我以為小姐你早就知道了。”
“。。。”
辛云尷尬笑笑,再看向四周大大小的物件。終于知道為什么某人花錢就像呼吸一樣輕松了。
冶門,四國金屬礦業都有他們的份,財力在江湖上,冶門如果稱江湖第二,就沒有幫派敢稱第一。
這點,經常埋書堆里的辛云還是知道的。
這要是擱現代,那就是“家里有礦”的存在,而且是很多礦。
最恐怖的是,冶門在各國的金屬礦業,基本和該國國有持平,加上其高超的冶煉技術,給國家帶來不少軍事及農事器具上的鍛煉支持,所以算是和諧共生。
目前,沒有一個國家蠢到想打破這種和平。
冶門門主唯一的外孫......辛云忽然后悔說要報答某人的話了。
反正目前來看,拼錢她是拼不過了,賣了春江花月都拼不過那種。
“那為何柏娘子會在鴻鳴寺?”
她還記得在太后壽宴上,她問了一下云滿空為什么并肩王和寧王妃不親密,云滿空說是上一輩的事,讓她別理會。
現在看來,能讓冶門小姐進寺廟修行十年,其中發生的事,定不簡單。
因為是之朗駕車,秦古跟在后頭,并沒有禁口的必要。
“具體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從錢掌柜那聽說了些。”
之華開始回憶錢掌柜跟她說的,辛云聽得若有所思。
起初,并肩王與并肩王妃的愛情可謂是羨煞了天地的有情人,一個王爺,一個江湖富家女,本是聯系不到一起的人,卻驚人的走到了一起。
聽聞,兩人的婚事受到了不少阻攔,畢竟皇家與江湖,加上柏朧棲的江湖身份實在特殊,是愛情還是利益,很難分清。
但不管怎么說,兩人還是在無數閨閣少女和風流少年的心碎聲中喜結連理了,婚后四年便共同孕育了一子一女,夫妻生活和美,一度羨煞旁人。
只是,這對夢幻的組合在東風凜出生那年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又或者說,是裂痕。
就在東風凜出生不久,皇上便下了一道圣旨,旨意內容猶如晴天霹靂,驚呆眾人。
那是一道賜婚圣旨,指寧候府的二小姐寧薇珍為并肩王側妃。
誰都不知道為什么皇上會這么突然的指婚,但很多人都知道,寧側妃進入并肩王府才過半年不久,便誕下了一對龍鳳雙生子,既如今的東風修識和郡主東風玉屏。
皇上特賜為寧世子與玉屏郡主,寧側妃一時風光無幾。
這兩個孩子的出生,更是把眾人心中并肩王和并肩王妃的夢幻婚姻擊得粉碎。
婚后不過半年就生子,這明顯就是——奉子成婚。
一時間,流言四起,一度成為茶樓紅館的熱議話題。
本來,一個備受隆恩的王爺,三妻四妾,這很正常。
只是明明有柏朧棲這么強大背景的王妃在,皇上還直接指婚了一個側妃,并且待遇與“平妻”無二,怎不讓人多想。
從某種程度來看,這已經算是東風皇家對冶門的“冒犯”了。
只是,就在眾人等看并肩王妃的動作時,并肩王妃卻出乎大家的預料,很平靜。
或者說,非常以及十分的平靜。
沒有出席婚宴,也沒有大吵大鬧,更沒有合離傳聞,只是越來越平靜,越來越淡出眾人的視線。
一直到了東風瑾出嫁那年,也就是東風凜大戰而歸,功高獨立建府那年,鴻鳴寺云家家眷受并肩王妃連累遇刺事件后,并肩王妃便踏出了并肩王府,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獨自前往鴻鳴寺隱居修行,從此便消失在了東風皇城中。
這一走,便是十年。
“唉,說起來真是可惜。不過,至少王妃的名位還在,并肩王世子與郡主的名分仍然是凜世子和瑾郡主的。”
“我怎么覺得有些不對勁?”辛云睨眉,眼帶疑惑。
“哪不對勁?”
“我也說不上來。”
也許是因為見過東風凜和東風修識兩人的相處狀態,還有并肩王和寧王妃給她的感覺,加上柏娘子給她的印象,她總覺得有些不太對。
辛云聳聳肩,并沒深究這個問題。
“唔!”
眼睛突然刺痛了一下,迫使辛云痛苦悶哼了一聲。
“小姐!”
之華驚呼,馬車也瞬間停了下來,之朗擔心地鉆進馬車。
“沒事——”
辛云捂著眼抬手阻止兩人的靠近,表示自己無礙。
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腦神經蔓延開的刺痛感才慢慢地緩解。
睜開朦朧的雙眼,又緩了幾秒才恢復了清晰的視線。
“可是心疾?”之華不放心地問。
“沒事。”辛云微笑安慰兩人,并讓之朗繼續趕車。
重新調了一遍氣息,辛云閉目養神,之華安靜候著,不打擾她,但眼中的擔憂愈演愈烈。
當年她墜崖掉入河流的時候本就頭部受擊,后面又因為護心丹的影響,眼睛經常出問題,而且這一兩年間是越來越頻繁。
尤其是來到東風后,因為意外太多,她的病情又加重了不少。
這些之華都看在眼里,也憂在心里。好在尋到了落月魔蓮,還有年烈的到來,之華才算是勉強寬了些心。
“小姐,你真的不打算在回去前和云府相認嗎?”
“。。。”
辛云緩緩睜眼,看著眼中滿是疼惜與擔憂的之華,淡然微笑。
“沒必要。”
不是打不打算,也不是想不想,而是沒必要。
一切趨于平靜,便沒必要再生波瀾。
這點,辛云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