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金鑾殿的門開了關、關了開，妙林院的醫官和內侍進進出出，每個皆是慌里慌張。
太子候在外頭，并沒有進去。
太子的臉色并不好看，眼里的倦色和血絲十分明顯。
“太子殿下不好好陪著皇后處理三皇子的身后事，怎來此候著了？”
“懷王叔——”
盡管心情不悅，太子還是向東風問懷恭敬作揖。
“父王傳召，不敢不來。”
“你應該早些探聽到消息，你可知皇上也傳召了并肩王？若不是本王先到一步，便會誤了大事。”
“三弟死得突然，母后悲傷過度，本宮一時不查父皇的情況——”
“行了，里面什么情況？”
東風問懷對皇后母子的事可沒多大興趣，尤其死的那個還是個沒什么用的。
“。。。”太子身側的手握了握拳，努力壓下眼底的怒火。
要不是他目前還要依靠東風問懷的勢利，他定是忍不住的。
“李院首和元執事在里頭，康貴讓本宮先候著，待李院首行完針才能進。”
“你現在立即讓皇后拿出鳳令調配宮門禁軍，自有皇城營的軍隊來換崗。”
“？”
太子增大了眼，很是詫異。這表現讓東風問懷十分不悅。
“連時機都看不準的話，你如何成事！”
“三弟剛去世——”
“這并不妨礙帝位的更換——”
東風問懷語氣很冷，眼神更是冷血，讓太子明白，他并不是在跟他商量。
“等你坐上那位置，想干什么不行，別再這時候給我優柔寡斷。”
“。。。”
太子慌了，握緊的拳完全松散。他沒想到計劃實施得如此突然。
“還有——”
東風問懷在太子身邊耳語了一番，太子的神情變得愈發復雜起來。
“快去，皇上這邊本王自會料理。”
“。。。”
猶豫了幾秒，太子還是不甘心地又折返去皇后那了。
沒一會兒，康貴便從金鑾殿內出來了。
“拜見懷王殿下。”
“嗯，皇上怎么樣了？”
“皇上已經醒來，請懷王殿下覲見。”
康貴說完，抬頭看了幾下卻沒看到太子：“奴才僭越，敢問懷王殿下是否看到了太子殿下。”
“太子有事，片刻就來。”
說完，東風問懷便走進了金鑾殿。
寢殿內，三開紗制的九針金龍屏風擋在了龍床前，但透過屏風還是很明顯看到皇子正躺在上頭。
李院首和元從安正在偏殿收拾東西。
只見桌案上滿滿的藥具，空氣中都是濃郁的藥辛味，書案上的香爐冒除縷縷白煙，整個場面看著有些凌亂狼狽。
“臣拜見懷王殿下——”
李院首和元從安向東風問懷行參拜禮。
“起身吧。”東風問懷點點下頜示意兩人起身，“陛下的情況怎么樣了？”
“回殿下，陛下氣血攻心，加上之前血虧嚴重，大悲之下龍體重創，臣已為陛下穩住血氣，讓陛下清醒。臣即刻召集院中執事商議救治陛下之法，護龍體周全。”
“。。。”
看了看李院首身后沉默垂首的元從安，東風問懷并沒說什么，徑直繞過屏風來到龍床前。
“懷王殿下！”
康貴就要制止，但一下子就被東風問懷的眼神呵止。
“本王心系陛下龍體安危，你最好不要造次。”
“噗通——”康貴連忙跪地。
“你們都先退下，本王與陛下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是——”
李院首最快應下，領著元從安就先走出了寢殿。倒是康貴還是跪在原地，并沒有馬上要退下的意思。
“奴才該死，陛下龍體有恙，奴才還是留下了照看陛下——”
“退出門外候著，沒有本王的準予，不許任何人進來，本王不希望說第三遍。莫非公公是覺得，本王會對陛下不利？”
“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門外候著。”
康貴這才起身退到殿外。
收回視線看向龍床上的皇上東風致，東風問懷的臉色一下子就好看了起來。
只見皇上面若死灰，胸口起伏緩慢，喘氣聲很長很慢也很重，幾乎是有進無出，沒有精神的眼半睜著，見到他來才開大了些。
“懷王——”聲音更是虛弱得像隨時都要滅掉一樣。
“陛下感覺如何？”
東風問懷坐到龍床邊，俯身探看，像是想聽清皇上的話。
“朕，朕恐怕是不行了。”
“陛下見到臣弟是不是好些了？”
“你能來，朕的心也算穩多了。”
得到皇上這個答復，東風問懷嘴邊不禁勾起了弧度。
“臣弟定會守好陛下，陛下有什么事就說吧。”
“朕找你們來，是想商議皇位之事......”
此話一出，東風問懷嘴角的笑意直接是藏不住了，語氣緩和起來，像是要蠱惑對方一樣。
“那陛下，有何打算？”
“呼——”
皇上又無力深吸了一口氣，大有垂死時的徒勞掙扎之相。
“皇，皇位，由太子繼承——”
“陛下英明，太子繼承皇位，順應宗廟天理。”東風問懷嘴角弧度擴大，“臣弟這就為陛下備好筆墨。”
只要圣旨擬成，玉璽加蓋，便成定局。
東風問懷就要起身去拿筆墨，沒想到下一秒，皇上又開口了。
“并肩王，監國——”
“！”
東風問懷的腳步立即剎住，嘴角的笑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斂了起來，緩緩轉身坐回原處。
“臣弟方才沒聽清，還請陛下再說一遍。”
聲音如往的親和，但更像是風暴前的平靜。
“朕，朕要太子繼位，并肩王監理國政。”皇上虛弱偏頭看向東風問懷，猛地握住東風問懷放在床上的手，“待阿遠覺得太子能真正獨擋一面時，再將國政全數交給太子。你要輔助好阿遠，幫朕，照顧好太子。”
說這話時，皇上像是卯足了氣力，雖還虛弱，卻說得清晰無比。
“。。。”
東風問懷的臉早已冷下，連笑意都沒了。
若是平時，東風問懷絕對能意識到自己這不正常的心性變化，但目前這種情況，他根本沒有心情來管自己。
“陛下怕是病糊涂了。”
東風凜將手抽開，毫不留情地起身：“監國，應為懷王。并肩王，恃寵狂妄，守宗廟三年，終身不得入朝局。”
“咳、咳咳——”皇上咳嗽了起來，呼吸開始急促，“不、不——”
“聽我的！”東風問懷撲到皇上身前，雙手抓住皇上要掙扎的手，緊緊盯著皇上的眼睛，同時壓低聲音，“監國，必須為懷王、懷王、懷王——”
東風問懷重復著，皇上的掙扎漸漸緩了下來，眼睛開始愣住，像是魔障一般。
東風凜看著這變化，眼中出現了有些狂喜的神情。
成功就在眼前！
“監國為——”
“啟稟陛下，并肩王到！”
“阿遠——”
“嘭——”
東風問懷一拳錘到床板上，拳頭堪堪擦過皇上的耳畔，但皇上還是沒有任何影響，依舊面若僵木。
東風問懷深深呼吸，才收回關節握得發白的拳頭，冷冷和皇上對視。
“告訴康貴，你身體勞累，暫不召見，只讓太醫進來。”
“朕，身體勞累，暫不召見，只讓太醫進來——”
“很好。”東風問懷的面色才和緩了些，直起身去開門。
康貴趕忙躬身進入，東風問懷并沒理會康貴，而是徑直走出門外，站定在東風遠面前。
“沒想到六皇弟也受了陛下的傳召。”
“看來大皇兄，已經先我一步了。”
“呵呵，陛下只不過有些事需要跟我商議一番，所以比六皇弟早到了些。”
“看來大皇兄已經和陛下商議得差不多了，我便不耽擱皇兄了。”
說完，東風遠就要抬步，卻被東風問懷伸手一攔。
還沒等東風問懷開口，康貴就踩著快步走了出來對兩人又躬了躬身。
“陛下想先歇會兒，暫不召見，還請兩位王爺先去暖閣歇著。若陛下召見，奴才定第一時間去喚王爺。”
說完，康貴就招手讓人去告訴太子了。
“我正要告訴皇弟的，陛下龍體欠安，我們還是先去皇后那，為陛下分憂。”
“。。。”
東風遠眉頭睨了起來，看了眼已經閉合的殿門。
“陛下身體如何？”
“有太醫在，六皇弟就不必擔心了，如今料理好三皇子的身后事，穩住皇后的心情，保持朝堂穩定，才是最要緊的。”
說完東風問懷收回手，抬步就離開。東風遠沒再說什么，轉身便也跟去了。
東風問懷說得沒錯，盡管還沒發訃告，但事情發生到現在，就算不知道其中原因，三皇子去世的消息也是瞞不住的。
四皇子大婚剛過，三皇子卻莫名去世，皇上更是連早朝都不上了，這誰會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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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三皇子的寢殿，三皇子的遺體被一方黃布蓋著，放在中廳。
全殿沒有一絲哭樂，甚至是一張紙錢。
皇上病倒，冥物喪禮在宮中都是大忌，沒有皇上恩準，誰敢設立？
皇后坐在高位上，盡管衣妝如常，但難掩神色疲倦，雙眼紅腫，一夜之間，容光不再。
此時，皇后閉目，貼身宮婢紅鶯正在給她輕揉眉宇穴道。
喪子之痛，便是這一國之母，也難以承受。
太子卻沒有坐著，見東風遠和東風問懷走來，這才揮手遣退了侍衛。
三皇子是太子很重要的斂財工具，宮外不少或明或暗的莊子都是靠三皇子直接中轉，畢竟交給旁人，還不如交給自己的窩囊胞弟來得妥當些。
如今三皇子猝然死亡，宮外的一些事情，太子自是要盡快接手，免被插了空子。
“大皇叔，六皇叔——”
太子點到即可，簡單打了聲招呼，沒主動說什么，但和東風問懷對視時的點頭動作，表明了他已安排好禁軍換崗之事。
見此，東風問懷神色和悅了不少。
“娘娘節哀。”
“。。。”
皇后這才抬起眼皮，看向東風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