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細雪飄揚,火烈旗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上頭繡印著明晃醒目“東風”二字,一隊長十幾里路的紅黑色隊伍正徐徐向北月皇城走去。
一年前,北月六公主既當今東風四王妃誕下世子,北月派出使臣恭祝,并借機再次提出兩國聯姻之事。
畢竟有來有往是常態,這條的隊伍,正是東風的送親使團。
而此次聯姻的主角,正是東風前皇后唯一的生女,如今已年滿十八的東風七公主,東風望霓。
她將與當今的北月皇上北月麒結成連理,成為北月后宮中的一員......
北月的城門已經大開,城墻上掛著紅團花的長號開始吹響,沉穩悠揚的號聲響徹天際,壓下一切熱鬧嘈雜。
北月上騎著白馬,立在迎親隊伍的最前端,銀白皮襖上滿月繡云的圖案依舊彰顯著他獨一無二的權勢地位。
御賜的掛銀玉冠將一頭墨發盡數盤起,利落英偉的裝扮將他禍世的容貌最大程度展現,北月第一美男實至名歸。
立于道路兩旁的女子誰見了都面紅心跳,饒是素來端莊矜持的世家貴女也都在樓閣軒宇上撩開窗簾自半掩扇面羞澀地探看著。
只是隨著送親隊伍的接近,百姓們的視線,發生了轉移。
北月上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扯動韁繩,上前迎接。
“好久不見,東風將軍。”
“嘩——”
話音一落,整條主道上圍觀的百姓立即炸開鍋,紛紛伸長脖子看向東風送親隊伍最前頭的領頭人,也就是北月百姓心中最大的敵國代名詞——東風凜。
冬日晃眼,在飄雪中生不出暖意,卻絲毫遮掩不住赤金鎧甲散發出的光彩,更無法削弱來人身上的威懾感。
“嘁——”
通體黑亮的烏緋呲了一口氣,鼻息一噴就成了白霧,不用主人扯韁繩就停在了最適合的位置。
眉心不起眼的紅毛增添了不少靈氣,這頭昂向前方的氣勢,弱點的馬匹對上都要不禁后退兩步。
馬背上,東風凜一身武將打扮表明了他此次前來的身份并非皇親,而是將臣。
頭戴玄金刻焰頭盔,身披同色繡焰縷金長袍,手持烏漆銀錐紅纓槍,劍眉銳目,蜜肌霸骨,似天庭雄將踏云而來,說不出的驚艷大氣。
“好久不見。”
磁性厚重嗓音比之前低沉了不少,眼中沒有任何感情。
“歡迎——”
兩人并沒有過多言語,北月上客套了兩句便迎請隊伍進城了。
一銀蒼一赤玄,兩個謫仙的人并肩駕馬,所到之處一片嘩然。
“天吶,這就是那個東風的護國大將軍?”
“這就是那個幾次戰勝了我們軍隊的大將軍?”
“他不應該是個花甲老將嗎?”
“怎么沒人說過,這傳說的東風大將軍竟然是個年輕的公子——”
路人的心發生了變化,甚至有些女子的視線也變了方向。
在北月,還真沒人說過,叱咤東風北月兩國戰場的東風護國大將軍,竟是如此的豐神俊秀......
——休息一下——
待隊伍完全走入皇城,城門外才見一頭驢悠悠哉哉地趕來。
驢子的裝扮可以說十分異于常驢,不僅穿著繡桃花的粉調綢面棉襖子,蹄上還套著同色棉套,就連兩根長耳朵都有棉罩子罩著,可以說十分保暖華麗。
驢背上,一個大約十三四歲,身穿靛青綢襖長衣、唇紅齒白的俊秀小少年正興沖沖地甩動手里的柳枝條,嘴里罵咧咧讓驢走快點。
但不管少年怎么嗷叫,被他喚作“大胖”的驢子還是半耷拉著驢眼,一驢臉的生無可戀,平靜而悠閑地蹬著小蹄子悠哉地前進。
整個畫面看起來真是要多可愛就多可愛,但也要多怪異就多怪異,所到之處必引人注視。
只是小少年白嫩的臉蛋實在可人,加上驢子憨厚的形象,倒像是年畫上送福的童子,讓人見著喜愛,生不出距離感。
“你說你,吃了這么多好吃的,怎么越跑越慢了。”
“。。。”
“人家是化飯量為力量,你倒好,化食糧為肥肉,當初給你取這名字,我真是太有遠見了。”
“噠噠噠——”
“嘖,你應該為有這么個玉樹臨風、聰穎蓋世的主子感到榮幸,你說是不是?”
“吁——”
大胖終于吁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免得再聽到更多啰嗦。
“這還差不多。”
得到回應,小少年臉上更顯得意之色,手里的柳枝條晃悠地更是歡樂起來。
但還沒高興一下,看到城門口正消失在視線中的紅色隊伍,小少年又急了。
“嘿!我還想著看看是什么隊伍呢,怪熱鬧的,怎么就走了。大胖我們快點,說不準還能追上看看熱鬧。”
“吁——”
大胖繼續生無可戀地應了一聲,但速度沒有絲毫加快。
好不容易走到了城門,小少年還沒報名號,守城的衛兵就攔下了他。
一身銀甲的衛兵隊長趕忙恭恭敬敬地趕來,臉上掛滿了狗腿的笑容。
“敢問小公子可是王爺請來的貴客?”
“哎呦,這眼力勁可以呀。看來是本公子容貌太過俊秀,讓人忽視不了呀。唉,出門想低調點都難,真頭疼。”
說著,還佯撐額做低頭沉思苦惱狀。
“。。。”守門衛兵們一臉無語。
驢脖子上明晃晃掛著一塊旗幟,上頭寫著歪七扭八的“貴客”兩個大字,這想低調還真是難。
但其實讓衛兵隊長著急跑來的,還是因為同樣掛在驢脖子上的一塊令牌。
這一看就是北月的皇家令牌。
最主要的是,衛兵隊長早就接到任務了,等了大半月一天假不敢休就是為了等到拿著令牌的人。
現在看到小少年,衛兵隊長簡直像看到了再生父母一般。
“小公子快請,王爺已經備好了皇苑等著,小公子長途跋涉也累了,快到皇苑歇著,小的這就讓人去告知王爺。”
“嘻嘻——”
小少年得意一笑,偏頭看了看城門外,才收回視線一臉更盛的笑意。
“了不得,你們的絕王可真是有心了,那快走吧。本公子趕了這么久的路,可要泡個熱水澡,好好吃上一頓。
哦對了,還有我家的大胖,也要多吃點料,瞧著都快餓成小胖了。”
“吁——”
已經胖出腮幫子的大胖再次配合自己的主人吁了一聲,依舊一驢臉生無可戀,似乎已經麻木了他主人無臉皮的做派。
“是、是。”衛兵隊長一陣應和,立即領路帶小少年去休息。
看著衛兵隊長狗屁地跟在驢子身邊跑的背影,衛兵們一陣憋笑。
“哎,這小少年誰呀,怎么會有皇族的通關令牌?”侍衛甲問。
“你剛調了三天自然不知道,絕王下的命令,等候拿著令牌的貴客。都說是貴客了,隊長怎會怠慢。”侍衛乙答。
“這皇苑都住上了,身份定然不可小覷。”
“那肯定啊,伺候好了,說不準就能升遷了。”
侍衛們嘀嘀咕咕議論了起來。
不久之后,一輛精美的馬車悠悠駛入,停在登記點前。車駕上的少年掏出名牌,給衛兵登記。
衛兵接過名牌,臉上有些驚訝。
“楓林晚的大夫?”
“。。。”
車簾撩起,車內人露面,順帶檢查的衛兵看清車內無旁人。
“正是在下——”
“。。。”
檢查的衛兵呆愣住,少年絲毫不理會,直接伸手拿回名牌,看都不看衛兵一眼,穩穩駕馬進城。
等馬車緩緩消失在街拐角,檢查的衛兵驚呆的下巴才慢慢收回。
“這怎么了?”
“不就是個女大夫,至于這么驚訝嗎?”
其余衛兵有些嘲笑道,檢查的衛兵慢半拍感慨搖頭:
“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沒有感情的分割線——
東風送親隊伍沒有先休息,反而是直接進宮面圣。
因為是嫁給皇上,待東風凜作為代表轉達東風皇上的旨意,北月麒依著禮制一陣客套然后給東風望霓封號之后,對接儀式就算是結束了。
隨后便是在宮內進行象征性的“婚宴”。
畢竟只是個妃子,就算因為身份尊貴被封成了貴妃,也定不會有皇后那般的待遇。
東風望霓直接就是一身紅衣珠金冠,從掛滿紅綢花球的車轎上下來,風光無比地走到紅毯上,在文武百官的注目中,一步一步,踩著殷紅的花瓣走向北月麒。
北月麒掀開鳳冠的珠簾,見到東風望霓嬌羞的俏臉,便一臉愉悅牽起她的手一同落座到高座上,開始接受大家的賀詞祝福。
當然,北月麒身旁還有個需要東風望霓婚后行禮敬茶的皇后。
本來,東風望霓還是一臉愁容的,但下了車轎隔著珠簾見到北月麒的那一刻,她心動了。
不得不說,北月麒正直壯年,既有年輕英俊的容貌,又有帝皇獨特的富貴大氣,很難不讓閨閣女子不心動。
一直擔心自己會嫁個一個父輩,在敵國會被仇視的東風望霓這才算是完全接受了這次聯姻。
相比于做一個毫無依靠的落魄公主,還不如當皇上的貴妃來得好,盡管是敵國的皇上。這就是東風望霓妥協來北月最重要的理由。
當然,主要是東風凜領隊,東風望霓就算路上反悔想跑想鬧也沒門,她可是真怕東風凜的。
而東風凜至始至終都像完成一個任務一樣,不浪費多余的視線,北月麒一牽上東風望霓的手,東風凜便再沒看她一眼了。
一入宮門深似海,以后是好是壞,全憑東風望霓個人的造化了。
當然,東風凜已在東風望霓身邊安排了不少懂事的嬤嬤和護衛,防止她會傻到做出影響東風國譽的事。
可是,一個沒有母家勢利的公主,到了敵國,而且是最不缺爾虞我詐的后宮,又會有多太平的生活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靠東風望霓自己去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