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好像從一開始你就在騙我。”他終于用冷漠的聲音說出了這一句。
聽到他這樣坦誠地說,我的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就像是這世間所有的秘密,都是紙包不住火,而當火終于把紙焚燒于盡的時候,那顆懸著的心才得以安寧、平穩落地。
“我是騙過你很多……”我深深的嘆息,卻知道我在花空樓的心里早已經沒有了可信度。大概我只是一個天性殘暴、貪圖美色、完弄感情的人罷了。
“所以,顧漸根本就不是你們流落在外的同胞……他只是別國的侍衛,而且上次他也只是裝死。”花空樓一件事情、一件事情地揭穿我。
真是一報還一報,他這樣掀開我的謊言的方式,就像是我初見他時,用我的劍一件一件斬去他的長袍令他蒙羞一樣。
也許此刻的我,才是真正懂了他當時的感受。
我在我愛著的人面前,如此不堪。他已經看慣了我的丑惡面,這樣的關系之中,怎么可能萌生出愛?
“是。”我一件一件地認。
可是花空樓說到一半卻不說了,他只是深深的望著我。他像是遙遙大海里的一艘孤船,孑身一人來感化身為殘暴海妖的我。
“不過,沒關系。”他移開臉,望向前方。
“什么?”我有些意外。
“你欺騙我的事情,在我這里都沒關系。因為在和你度過的這段時間里,我能感受到你的不容易。”他像是一個經歷了滄海桑田的老年人,說出了如此心寬原諒我的話。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沒有不容易。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擁有了太多人無法擁有的東西。”我也移開臉,朝著身旁無人的一側苦澀地笑了笑。
“太多人無法擁有的東西?是金錢?還是尊貴?”他露出莫不在乎的神色。
“不是這些。”我搖頭。
“是什么?”他終于追問。
“是我能夠有權利,把我愛的人綁在自己身邊。”我扯開他的袖子,把臉靠在他那處已經結痂了的傷口旁。
我感覺到他的手臂顫了顫,我知道他在看著我。我如此溫柔地在他面前表現著我的愛意。
“你這次,騙人嗎?”花空樓的聲音中依然帶著冷漠,收尾的聲線卻又讓我分辨得出,他還帶著些許期待……
“以我將來儀國的王位發誓,我儀棲星這次絕不騙你。”我輕輕的把他的手放回袖口,近距離的看著他,鼻尖幾乎快要觸碰到他的鼻尖。
我感受到了他的氣息,然后慢慢把臉移開。
“嗯,我知道了。”他回答。長長的睫毛投射出一小片陰影,染著明朗的月光。
“所以,你能和我一起去感受愛嗎?”我雙手托著臉,穿著白色靴子的腳胡亂動了動,等待一個答案。
他沉默。
“如果你現在不想的話,就給自己一個機會,讓你能在以后的日子里盡可能的愛上我。”我給了他一條退路。這樣慢熱的人,的確需要時間讓他好好考慮。
“嗯。”
我手邊燈籠里的燭火已經熄滅了,變成了一個毫無生機燈籠。現在我們兩個的燈籠只亮著他的那一個。
“去陪我走走吧。讓我看看你這幾天住過的地方。”我說出如此簡單的要求,他無法拒絕。
“好。”他提著亮著的燈籠,把光亮都偏向了我這邊。我這邊的路充盈著溫柔的光芒。
他把他手里的亮,留給了我。
“真希望有朝一日,能牽著你的手,和你一直走下去。”我笑。
“我還記得你在宮里不讓我離開的時候,跳到我身上的樣子。”當他說出這一句話,我的眼神發亮。
原來那次我去西殿救他,雖然最后是他幫助我脫離困境,但這樣的場景竟然被他深記在心里?
“你很喜歡我跳到你的身上嗎?”我近乎于俏皮地問。
“我只是記得你有多么霸道、蠻橫。”他說。
“哦。”我無所謂地笑了笑。
這原本黑黑的路上,被灑下明朗的月光,還有花空樓偏向于我這邊的燈籠,一切都像是幻境一樣美好。路邊古老的槐樹發出清淡的樹木香氣,我的袖口挨到他的袖口,這樣親昵的距離,是我今夜一整夜的好夢。
可是……
突然間我的肚子劇烈的疼了起來,大概是我撒了粉末的牛肉干開始發揮了作用。
我有些尷尬的捂著肚子看了看花空樓,他疑惑地看著我問:“你怎么了?”
“腹痛。”我回答,額頭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
“我帶你去找鎮上的醫生。”他想要拉著我走。可是我并不想在他面前出丑,而且我還在疑惑著花空樓身上的藥效怎么還沒有發生。
“不。我……我需要回去。腹瀉,懂嗎?”我沒抬頭都看他。
花空樓沒有問我還能不能堅持走回去,只是用又干凈又清冷的聲音對我說:“上來。”
“什么?”
“你上次怎么跳上我的背,這次只需要重復一次就好。”花空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