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的行人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我,滿臉的好奇和鄙視,卻沒有同情。
這個世界的成年人不該像我這樣輕易的暴露自己,如果暴露了,那就是神經病,所以,別的成年人只會把你當成笑料。
吹滿氣的氣球被極細針尖戳破時爆發的力量讓人無法想象,我心中那顆維系家和自己之間的愛心氣球,它被捅破的又如此突然,沖擊力之大讓我幾乎癱倒在地。
二十多年的自我麻醉終于醒來了,萬根利刺從內而外插入我的肌膚,一萬個‘透心涼心飛揚’。
是的,那一刻我的心飛了,死了,涼了。
“姑娘,你沒事吧?”一個大媽經過時扶住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的我。
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他們為什么圍著我看?我忘記自己為什么會站在大街上痛哭流涕了,腦袋一片空白,只覺得心底徒留下莫名的悲傷。
慌亂了好一會,最后我搖搖頭,然后驚慌失措的跑開了。
跑了半公里,身邊又是一條街,不同的人在穿行。
我好似穿越到了另一個時空似得,剛才的事沒人知道也沒人看到,這這里,我又是一個全新的陌生人。
一群中老年大叔大媽們熱火朝天的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三個一排兩個一陣,占據了整行人行道,我止住眼淚時發現自己已經‘混’進了這個隊伍。
這個隊伍一眼望不到盡頭,沒有標語沒有口號,卻很自覺的朝向一個方向。
我加速超過幾個人,不過前面還是黑壓壓的人群,他們緩慢而熱情,我覺得自己是到不了盡頭了,可能一輩子都混在他們中間游蕩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沒有目的沒有壓力,隨波逐流,沒人對你好也沒人對你壞,這不正是我理想的生活嗎?
難道我真的到了理想世界?還是說我本來已經死了,終于來到了天堂?
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我隨著隊伍,向著不知目的的方向前進。
“隨波逐流,挺好”。我想。
就在我享受來之不易的‘天堂’意象時,一個頂著羊毛卷的大媽湊到我面前,“姑娘,你也是信奉天主教的吧,一看面相就知道!”
“你看得出來啊?”我嘀咕著重復大媽的話,下意識的摸摸臉。
臉上的感覺很明顯,和活著時沒兩樣。我覺得我可能弄錯了,假如我死了,那也不可能去天主教的天堂啊,畢竟我都不知道天主教講的是什么。
大媽似乎很滿意我的反應。
“那當然,信主的人臉上都是善良的光輝”。大媽笑得很燦爛,仿佛自己臉上也充滿了善良的光輝。“再說了,這個時間點,除了真心信主的人,哪有年輕人愿意去參加做禮拜的活動啊。”
“哦,是禮拜活動啊?”。我很失望,因為我不是在天堂。
大媽這次對我的反應有點不滿意,不過我不明白,兩次回答她為什么有兩種不同的反應。
“信主好。看看那些沒信仰的年輕人,動不動就埋怨生活不公平,嘮叨生活太累,想想主,他替我們全人類受下懲罰,那是多大的委屈和苦啊,主說什么了嗎?”大媽鄙夷的哼了一聲,表示對那些人的不滿繼續說,“還有,那些沒信仰的年輕人遇到點挫折就自殺,那是對上帝造人的不尊重,死了也要下十八層地獄的,永世不得超生。”
我本來想說‘主當年說了啥你們能知道嗎?’,不過聽到自殺兩個字時我的心智陡然清醒,轉過臉問大媽,“真的是主說的?”
“什么?”大媽被子木打斷話似乎有點不高興,“主說了好多呢。”
“主說自殺后會下十八層地獄?”我重復道。
“剛信主是不是?”大媽像是一眼看穿了我的智者,又像個原諒愚昧之人的圣徒,露出慈祥的微笑。
“嗯,第一次”。我承認。
我哪里信奉什么天主教,上溯十八代,我都想不出家里誰會信教。
至于自己,我根本弄不明白基督教和天主教的區別,當然,我也不想明白。
自己國家的教派都不信我怎么會去信奉外國的教派?這不是搞笑嘛。
試想一下,假如神啊魔鬼的都不存在,那你信不信教都沒關系,反正也沒人給你懲罰給你獎賞;假如真的有神仙惡魔啥的,你堂堂中國人卻整個洋人的來供奉,本土的大神不懲罰你就不錯了,還指望洋人的大神跨洋來庇佑你?做夢呢吧。
人間都有海陸空的地盤分割,難道神仙就拱手把自己的地盤讓給外來的上帝?實在不可能啊。
不過自殺會下十八層地獄的說法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假如是真的,那我死了不就不是解脫了嘛。
從一個失敗的世界到地獄,這算是什么解脫?應該說是從狼嘴進了虎口罷了。
大媽安慰我驚恐的心情。她以為我是因為第一次信主而忐忑。
“第一次不要緊,只要你走進主的懷抱,主就會給你安慰和保佑的”。大媽甚是欣慰。
“主真的說過自殺會下十八層地獄嗎?”我趕緊打斷大媽問道。
我覺得天主教實在有點啰嗦,不然大媽怎么抓不住我的提問重點呢?看來教派也有文化差異,說不定還水土不服呢。
大媽對我打斷她明顯露出不滿表情,可是她還是忍住了。我想這就是信仰的魅力吧。
“上帝用七天創造了我們這個世界,人類的生命都是上帝賦予的,上帝在造我們的時候花費了無數的心血,所以我們不能隨便輕賤自己的生命…….上帝為了我們能好好的對待自己的肉體,所以就決定讓那些不珍惜自己生命自殺的人,死后也永生永世的遭受地獄烈火的煅燒,讓他們永遠留在地獄里。”
好吧,上帝是挺辛苦的,后人也都挺會領悟的。
“上帝管的蠻多的嘛”。我苦笑。
“上帝是造物主,也是我們的天父,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們,讓我們勇敢的面前對一切,不能輕易放棄生命”。大媽斜了我一眼表示不滿,“主啊,事事都為我們考慮,我們怎么能埋怨主管的多管的寬呢?我們要懂福報!”
可能是對我的反應實在不滿意吧,時髦小卷大媽加快腳步追上前面的羊毛卷大媽,對著她嘀嘀咕咕。
不一會,羊毛卷大媽回頭看我,然后回頭點點頭,似乎也印證了時髦小卷大媽的說法。
看來上帝應該也是個八卦男主吧,不然他的選民何來的如此八卦?
上帝有那么多時間管所有的人嗎?我帶著疑問的抬頭看看天,想看看上帝是不是真的無所不在。
走了十幾分鐘,隊伍在紅綠燈前右拐,我鬼使神差的沒有脫離隊伍而是跟著他們往右拐,像個停不下來的齒輪,只能跟著轉動似得。
我想去看看大媽口中說的主長什么樣,若是能親口問問自殺會下地獄這件事那就最好了,畢竟他們在不停的說什么‘上帝就在我們身邊,在我們有需要的時候就會現身’。
雖然我覺得外國的上帝不能隨便跑來中國干涉中國人,不過他在國內建個領事館什么的應該是可以的,就像外交一樣,禮尚往來嘛,外國也有華人,中國的神仙一定也有外派的,去保護他的選民。
又拐了兩個彎,我的腿都要斷了。就在我以為他們會無休止的走到世界盡頭時,我看到了遠處有座不一樣的建筑,尖尖建筑頂上有個修長的白色十字架,再走近一些,同樣修長的建筑上嵌著細長的彩色玻璃。
平頂的樓房中間陡然出現一座這樣的房子,不引人注目都難,就像是一群禿子中間站了一個梳著朝天辮的異族一樣。
和周圍建筑迥然不同的風格讓這個建筑顯得時尚極了,紅磚主體的墻體比四周灰色的水泥墻靚麗十幾倍,那感覺就像是一個苗條的女郎,身著艷麗的禮服,站在一群生完孩子,灰頭土臉,還沒恢復體形的女人中間,不管從哪里看都是完美至極。
“上帝的眼光真不錯,就連住的地方都與眾不同。”我贊嘆道。
身邊的一個大叔點頭說,“那可不!上帝眼光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