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柳如是看著坐在那里的趙小川，開始懷疑他以前是不是在扮豬吃老虎。

誰家的傻小子觀察這么敏銳，思路如此清楚，言語如此有條理？

此時柳如是對所謂的交易并不太感興趣，反而對趙小川這個人產生了一些興趣，她想知道這個傻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傻。

“不知少寨主想與奴家做什么交易？”

趙小川不再掩飾，徑直道：“把我和那兩名道士放走。”

“就靠一首詞？”柳如是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想多了，只有腦子不清醒的人才會提出這種不對稱的交易。

趙小川也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他現在既不是富可敵國的沈萬三，也不是手握權柄的士大夫，就連烏龍寨少寨主這個名頭也是有名無實，寨民們只將他當作可有可無的人，之所以對他敬畏，還不是看在趙志信的面子上？

他現在沒有硬實力，但卻有超能力。

他的超能力就是可以未卜先知，不過他所知道的都是歷史上發生的大事。

像是張三家今天找了個上門女婿，李四家發了橫財，這些在當時當地，或許算是不大不小的新聞，可卻無人會將其記載在史書上。

除此之外，他可以倚之為憑恃的就只有遠超常人的知識和眼界。

可惜啊，要是自己當初學的不是考古專業，而是新聞播報專業或許會好些，最起碼嘴皮子會利索一點。

“不只一首詞，你可以漫天要價，我可以就地還錢。”趙小川底氣不是很足。

柳如是嫣然一笑百媚生，不過燭火將要燃燒殆盡，屋中又變的昏暗了一些，趙小川也并不能夜視，她算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不過銀鈴般的笑聲卻頗為動聽。

“奴家還真不知道該怎么漫天要價，少寨主好像連衣服都是穿的我們天女寨的吧？”

“我說的并非錢財，你可以向我要詩詞，討主意，問天下大勢，求如意郎……咳咳，姻緣之事我幫不了你，除此之外，你有什么疑難盡可以問我。”

這句話，趙小川說的底氣十足，可柳如是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

要詩詞，討主意，問天下大勢？

真是要笑死個人了，這個傻小子看來真如小鶯說的那樣，如果不做壞事的話，倒可以成為一個開心果，沒事的時候逗逗樂子。

柳如是笑意盈盈，心底卻是將趙小川看輕了幾分，不過是個喜歡夸口的井底之蛙罷了，趙志信趙大當家能力出眾，卻有這么個兒子，可真是令人扼腕。

她的聲音因為強ren著笑意變的有些飄忽，但卻憑添了一絲you惑：“奴家暫時沒有什么疑難之事，也不關心天下大勢，少寨主還是先將剛剛那首詞完整的背一遍給奴家聽吧。”

趙小川面色有些發紅，不是因為柳如是的靡靡之音，而是因為他聽出了柳如是話語當中的輕視。

老子看你這個小娘們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他很想學著某個少年一樣大喝一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可話到嘴邊，卻憑白覺得弱了氣勢，還是讓事實來說話吧。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這半句詞乃是出自南宋辛棄疾所做的一首詞，趙小川當時只是隨口說了一句，沒想到眼前這個小娘們這么感興趣。

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釣魚還得下餌料呢，不過一首詞而已，咱腦子里裝著的沒有一千也有五百，別以為老子這個考古學家是吃干飯長大的。

“甚矣吾衰矣……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一詞吟詠完畢，柳如是在黑暗中妙目流轉：“此乃何人所作？”

雖然辛棄疾還未出世，但除非必要，否則趙小川并不想背上剽竊之名，主要是處在同一時代，萬一因為自己的剽竊導致辛棄疾日后文壇地位受損，那他屬實有點良心難安。

“此乃辛稼軒所作。”

“辛稼軒？”

柳如是對宋遼兩國境內的文人偶有關注，卻并未聽說過此人，俄而意識到世間文人多不勝數，自己消息來源并不算靈通廣博，不知道也不足為奇。

“多謝少寨主賜教，天色已晚，奴家告辭了。”

這就想走？

趙小川連忙道：“且慢，吃干抹凈就想腳底抹油，你這個小娘……小茹姑娘太不厚道了吧？”

柳如是回首笑道：“那少寨主想怎么樣？奴家真的只是一名婢女，對少寨主提出的交易實在是有心無力。”

和女人打交道實在太難了，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一點誠意都沒有，非得逼著老子把底褲……不對，是把底牌亮出來。

趙小川覺得自己太難了，他盯著黑暗中的窈窕身影暗自咬了咬牙：“我還有幾首詞，哪一首都不比剛剛這首差，小茹姑娘要不要聽一聽？”

柳如是的眸子在黑暗中泛著亮光：“少寨主能先告訴奴家，這些詞都是從哪里聽來的嗎？”

老子不是聽來的，是從書上看來的，夏蟲不可語冰，說了你這個小娘們也理解不了，為了你好，還是騙騙你吧。

“烏龍寨自有消息渠道，小茹姑娘還是不要多問了。”

柳如是心中了然，雖然知道不可能，可她剛剛確實對趙小川產生了疑心。

她懷疑剛剛那首詞根本不是什么辛稼軒所作，而是眼前這個扮豬吃老虎的傻小子寫出來的。

趙小川的否認讓柳如是認清了現實，她不由自嘲一笑，為自己剛才的奇思妙想而感到可笑。

“既然這樣……”柳如是故作沉吟：“事到如今，奴家也不瞞著少寨主。奴家確實是寨主的義女，在寨中說話勉強還算的數，若是少寨主能再拿出五首與剛才那首詞不相上下的詞作，那奴家……便答應了少寨主的交易，將你和那兩名道士悄悄放下山去。”

“不是騙我的吧？”不知道為什么，趙小川對眼前這個女人屬實有點不放心。

柳如是斬釘截鐵道：“大丈夫言出必踐，一口吐沫一個釘。”

末了，她又在心中暗自加了一句：可惜奴家只是個小女子，并非大丈夫。

趙小川不疑有他，此時他也實在沒有其他門路了，只能選擇相信面前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