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望著她的眼中充滿了悲憫。她看著他，仿若陷入最深的海，自此，無法自拔。

“何需廢話，動手吧?！庇駤衫淅涞爻雎?。

遲早要死，她要給自己留最后的尊嚴，這些神仙算什么，她不甘心，憑什么她得死于他之手！她雖生而帶煞，生就黑丑模樣，可她自問，未曾傷害過世間一人，她難道就該死嗎！那何必要讓她有了靈識，何苦讓她存在于人世數萬年？

“小石頭，本君何時說過要你的命？”三殿下謝城故作不解，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玉嬌，雖然彼時她不過是一塊黑玉石。

“你……”玉嬌口氣一變，“你究竟想干什么？”她忍不住問，聲音已是柔和了不少。如果可以不用死，那當然最好，她不傻，沒必要為了咽不下這口氣而同一位天界殿下針鋒相對。

“小石頭，你雖有煞氣纏身，可靈力亦是非凡。你隨我回天界，本君定護你周全。”謝城開口，聲音沉穩如磐石，無端讓人有一種安心。

于是，玉嬌相信了。

“小石頭……”

“玉嬌?！庇駤纱驍嗨脑?，聲音無波無瀾，“別叫我小石頭，喚我玉嬌?！?/p>

玉嬌初到天界時，什么都不懂，加之身上并無仙氣，常常被別人所輕視。玉嬌性子雖急，卻到底修行了數萬年，還算沉得住氣，她只是想，有朝一日，她會站在他們的頭上，沒有人敢對她有絲毫不恭，沒有人可以看不起她。

玉嬌一直居住在謝城的天闌殿中，她不知道謝城如何同天帝交代自己的身份，她只知道，天帝默許了她的存在，即使她根本便不屬于天界。

玉嬌天生煞氣，然而令謝城驚訝的是，她竟從來未真正傷害過人類，他許她留在身邊，無非看重了她與生俱來的能力。第一眼見到，他便知道，她夠狠，可以做到他想要做到的事。

然而，他本以為她亦是妖物，可如今，他突然發現事實并非自己所見，可是，他是天界三殿下，他做的事，別人又怎敢有半分質疑，即使是天帝，也會因為寵愛他，而給他這個面子。

他所做的事從未后悔，這一次雖有遲疑，亦不曾放棄，他好不容易找出這么個好主意，豈會因為一些不必要的因素更改。無數次，他需要費盡全力勸說自己，她不過是塊石頭，至多不過一塊黑玉，煞氣這般重，他是在幫她，他沒有對不起她。

他這樣待她，至少比以后她被人利用墮落成魔要好！說了無數次，可心底的不確定卻是一日勝過一日。

謝城待玉嬌其實一直都極好，也許他待每個人都是極好的。他本就是一個溫和之人，與她有些兇殘的本性全然不符，可是，他們相處卻沒有一絲不自然。

謝城似乎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弟子，悉心教授知識，她的靈力也是他一點一滴教授的，他從來沒有說過要她做什么，直到她終于打敗他的那一日。那已是她跟隨他的第三個千年。

那天的天空仍然晴明，只是風拂過臉龐時不那么讓人愜意。

謝城仍同往常一樣同玉嬌過招，當她的劍架在他脖子上時，他的嘴角竟似有微笑，然而他的眸卻深邃得叫她看不分明。他看著她，眼底有些憐憫和不忍，亦有堅定和無奈。玉嬌聽到他說：“嬌兒，休息吧，明日便上任吧，戰神之位非你莫屬?！?/p>

玉嬌微微一怔，半響：“我明白了。”

她收回劍，動作一氣呵成，將劍架在他脖子上時，心中亦沒有起一絲波瀾，他的生死就在她一念之間，她卻并無多少感慨。她想，也許那時她就已經愛上了他，只是她還沒有察覺到。

玉嬌將自己的手割破，將鮮血滴在戰令之上。那一刻，她知道，她將用盡全力來護天界周全，她將用盡所有來滋潤戰甲，她卻不知道，這是她痛苦的開端。

“對不起，戰神之位需要有人！”謝城說。

“嗯?！笨墒?，為什么你選擇的會是我呢？玉嬌不想問，這些根本就沒有必要。

“嬌兒，記住我曾說過的，我會護你周全。”也許就是這樣一句話，她突然感受到心疼，可玉石，明明是沒有心的。

謝城，既然會保護我，為何將我往火坑里推呢！

戰神之位，她不是沒有聽說過，那是天界數萬年來空出的職位，傳說，歷代戰神皆需厲數劫，以自身靈力供奉給歷代戰神之靈，這位置，雖尊貴至極，卻有幾人有福消受，歷代戰神無一好下場，上代戰神至今音信全無。

她沒有任何權利責怪誰，謝城救了她的性命，即便要她死也不為過。她想，原來他早就打算好了，他所做的一切，無非想將她送上戰神的位置。這一切本來也沒什么，只是她的心似乎起了一點兒變化，玉嬌啊，你只不過是一塊玉石罷了。

承戰神位的大殿上，她遭到十道天雷，道道致命。她咬破了唇，突然就嘗到了鮮血的味道，奇怪的是，那一刻，心中卻是解脫，可她玉嬌不甘心就這樣消失于三界。用出全力，靈力枯竭，她甚至寄出原身，無論如何，她要活下去，不管如何不堪，她要活下去。

靈體受損，好在未傷及要害，天雷停息時，她睜大眼睛，明明想笑，眼角卻有淚滑下。那一刻，她終是看清自己的狼狽與妄想，大徹大悟，其實，自始至終，她終究只有一個人。

走出戰神殿的那一刻，她知道，如今再無人敢輕視于她！血跡尚未干，甚至鮮血還在外涌，玉嬌一襲黑衣亦是驚心動魄。可是，她竟執拗地走出，一步一步，鮮血淋漓。

她說，從今日起，玉嬌便是這天界的戰神，各位皆是見證。玉嬌立誓，哪怕灰飛煙滅，也定護天界安穩，各位請回！

玉嬌站在高處，看著那些人陸續離開，思緒萬千。那人一襲白衫，站在那里，他的眼里有她的影子。她看著他，多想對他說，堂堂殿下，也有失信于人的時候啊！謝城，我沒有心，原來你也是沒有心的。你不是說過會護我周全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