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酆都一

入冬對于窮人來說很難熬，比如范滿滿，棉衣棉被火爐，都是開銷，市場上的棉花還又漲了價。剝著花生的大帆和她說，“你制香制脂粉手藝不是挺好的嗎？不如開個鋪子？”

范滿滿拿了粒花生砸他，“哪來的錢啊！每次原料錢都是琴姨先給的。我連攤位費都交不起，還鋪子呢。”

“我那還有點，可以先借你。”勤儉持家的大帆，接住了花生，沒浪費，剝了殼往嘴里送。

“可別了，咱倆大哥不說二哥的。唉！我怎么就沒個富家小姐的命啊！”

“太陽快下山了，回家做夢去！”

范滿滿一副你快別提了的樣子，“我那破房子，還漏風，整晚都凍得睡不著，還做夢呢。我改明一定要窗戶重新糊一下！”

“你可別拖了，不成我明天去幫你糊，可別傷寒了啊！”大帆囑咐她。

范滿滿嘴上應著，但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結果三天后果真患了傷寒。山下村子里的赤腳大夫之前拿豬的藥給老范治拉肚子，范滿滿可信不過，拖著病體去城中看郎中，又被大帆一頓叨叨。

“還騙我說糊好了，你怎么就那么能啊！這下我看你是好受了吧！”

“少說兩句吧！我都這樣了。”范滿滿有氣無力地靠在大帆身上，被他扶著去大夫那。

雖說這天氣寒冷，但感染了傷寒的著實有點多，城中的藥鋪門口都擠著人。大帆有些奇怪，“怎么都是小孩啊！”

范滿滿這時也沒什么思考的能力，無力去管別人了，“小孩子本來就體質虛點嘛。”若是她注意下，就會發現這些孩子神情都有些恍惚。

好不容易到了她，大夫給配完藥，范滿滿就被大帆馱著回了家。

“接下來幾天我給你送藥，你就別下山瞎折騰了。”大帆任勞任怨地給她糊好窗戶，煎好藥才走。

病來如山倒，范滿滿這回的病情真是來勢洶洶，前后兩天就瘦了一圈，臉頰上的肉都消了，好不容易第三天好點了，剛下床，聽見敲門聲，以為是大帆，咳著嗽開了門。卻沒想到是三位婦人。

其中一位是下面村子里的楊大姐，她們見范滿滿一開門就跪下來，涕淚縱橫地求她，“阿滿，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

范滿滿被搞得一頭霧水，拉起楊大姐她們，“楊大姐，出什么事了啊！起來說啊。”

邊上的一位婦人哭得泣不成聲，抽噎著開口，“我的孩子丟了！”

“這...”范滿滿一愣，“這要報官啊，我也沒辦法啊，我去穿件衣服，陪你們報官吧。”

楊大姐抓住范滿滿的手，搖著頭說，“不，是鬼抓走了我們的孩子。姐知道你能通靈，我們也是沒有法子了，你幫幫我們。”

感覺就像突然拋給你一個燙手山芋，范滿滿也是難以解決，只得先聽他們說事情起因。

這三位婦人并不相識，家離得也都挺遠，但孩子都是在前三到五日丟的。孩子們的日常無非就是一群孩子出去打打鬧鬧嬉戲玩耍然后傍晚回家，但她們的孩子卻在前幾日晚上開飯都沒有回來，去官府報了案，也是一籌莫展。而最稀奇的是，和她們孩子一起玩耍的其他小孩在當天晚上都發起了高燒。孩子們都燒得神智不清，什么湯藥灌進去都沒用，后來是有幾家人家覺得不像是傷寒，是丟了魂，找人喊魂才好轉的，其他人家也跟著效仿，果然都好了。但問到當日的事情，他們的記憶都很模糊，只說是有個姨姨帶走了玩伴。

說到這楊大姐從懷里掏出了碎銀，另外兩個女子也跟著掏出來自己的首飾，“阿滿，你幫幫我們吧，我們會再去湊錢的。你救救我們的孩子吧。”

“別別，姐，你快拿回去，我這...我真沒那種能耐啊！”見三人哭腫的眼睛又不忍，“我先去他們丟失的地方看看有什么線索吧，我其實真沒有能通靈的能力。你們快把這些東西拿回去，這我萬不能收。”

推托了半天，三人見范滿滿死活不收，才把錢銀首飾收起來，說清了地點和其他事項離開。

范滿滿在屋里來來回回走了半天，從箱子里把鈴鐺拿出來，想了想又放回去，取了些物件出了門。尋至了其他孩子說的玩耍的地方，也無異常，衙役那邊也沒有任何線索。范滿滿只得想著隔日凌晨去鬼市問問老高，最近若是誰家有白事去看看能不能碰到阿陸他們打聽情況也好。

入了夜，雖是初冬，但城中好不熱鬧，范滿滿在茶鋪里等著大帆，想問點事再走，凌晨再來找老高，但帶著病今日一折騰，困意襲來，在喧鬧聲中范滿滿居然睡了過去。

沒瞇一會，就有人拍醒了她，“姑娘你在這坐了這么久，也該點個東西吧。”

范滿滿不滿地回他，“孫老板，我不是點過了嗎，你怎么變得這么小氣了。”但認真一看此人不是孫老板，“你是新來的伙計？”

那人也不悅了，“我是這老板！你到底點不點東西！”

范滿滿感覺自己是不是燒糊涂了，難不成是新開的茶鋪，自己進錯了嗎，只好重新點單，“那來壺棗茶吧，少放糖。”

那人不耐煩地趕她起來，“走走走，你是來砸場子的吧！我這是面館，你要喝茶去邊上茶肆啊！”

范滿滿被趕出來也是昏頭昏腦的，這凝云館邊上什么時候有面館了？出了鋪子，才發現這根本不是開封城，或者說是和開封城一個格局的另一個地方。也是一樣的街道，但店鋪商販都不同，都是熙熙攘攘，但此地范滿滿從未來過，而且明明是白日，現在變成了黑夜，連顆星星都沒。邊上的首飾攤有人選好了一只釵子，正給老板錢，范滿滿瞥了一眼，頭皮發麻，這個錢是紙制的銅錢。

她驚恐地看著周圍的人，和現世的人無異，但低頭一看，燈光下的它們都沒有影子，這個和現世一樣格局的地方，或許就是傳說中的酆都了。

陽界一直有傳言說，冥界和現世一樣，有掌管司法的地府，也有和人世一樣居住的都城叫酆都。也有人說就是陰曹地府，沒有都城這種說法，但反正活著的人誰都沒來過，什么版本都有。

范滿滿在街上也不敢動，意識潰散，崩潰地看著腳下。面前出現了聲音，“你怎么在這？”

“真人！”像是看到救星一樣，克制了自己才沒撲上去。

“先跟我來。”

他將范滿滿帶到一處偏僻的角落問她，“你怎么進來的。”

范滿滿哭笑不得，“我也想知道。”然后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鈺真人聽罷，沉思了一會，“此事這邊沒有任何消息，多半是拍花子做的。可你無由來出現在這實在令人不解，我會來查一查的。先帶你回去吧。”

等回了現世，范滿滿才問，“真人是在都城執事嗎？”

“我沒有任何職位，之前就已經說過了。”

“我只是覺得有點湊巧。”

鈺真人聽完盯著她看了許久，看得她都有點毛骨悚然了，他才收回目光，說了句，“走了。”就離開了。

對于此事他也很好奇，他是在打坐時，突然感知到了范滿滿的氣息出現在了酆都才趕去的，而她身上既沒帶鈴鐺也沒沒有任何能召喚他的信物，鈺真人覺得有事情在往難以預料的情況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