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生辰
曹雅館開張一月，生意談不上多好，但也算可以，草藥成本貴，不過有陳昭璇這位給公主看病的小姐坐堂，閨閣中的小姐還是常來光顧的。范滿滿的小日子過得倒是很舒坦，固定的月錢，店后的院子給她住宿，地方比她的小破屋好多了。
只有一點，和鈺真人見面甚少，本來也沒有什么要見面的理由，能出現一下已是幸事了，這一月本借著要回家路遠有每日鈺真人的陪伴，但自她搬來后院后，就見過兩回，范滿滿都想著要不還是搬回山中去算了。
“嘆什么氣呢?！标愓谚亮讼滤X門。
范滿滿本正趴在案桌上沒想到自己克制不住一直在嘆氣，“??？我嘆氣了嗎？”
“就沒停過?！标愓谚瘡乃慕嵌瓤粗饷?，“你一天天盯著外面看什么呢?！?/p>
“隨便看看，這春天來了，天氣真好，我看著很是開心。”
陳昭璇一臉不信，“你這樣子可不像開心，像是怨婦。不如我放你一天假，出去玩，不扣你工錢。”
范滿滿這回是真嘆了口氣和她說，“陳老板，我們的店到現在都是虧本，你就老老實實和我一起待店里吧！”
“你怎么比我這個老板還狠！”
范滿滿站起來將她推回位置，“我是怕你發不出我的月錢來?！?/p>
門口進來一女子，“昭璇，聽聞你開了個鋪子，我來看看。”
“玲茹，快進來。”陳昭璇將人帶進來和范滿滿介紹，“這是大司馬家的唐玲茹，與我是朋友。”又和唐玲茹介紹，“我和你說過的阿滿，是齊月的救命恩人。”
“不敢不敢，我不算什么救命恩人?！狈稘M滿連忙推脫，“我去把剛調的玉油霜拿來給唐小姐試試吧。”
“對，我們剛研制出的新品，我讓阿滿拿來給你試試?！?/p>
“麻煩阿滿姑娘了，不必叫我唐小姐，叫我玲茹就行了?！?/p>
范滿滿最喜歡溫柔好看的女子，唐玲茹這樣正中她下懷，“不麻煩不麻煩，我去取來?！狈稘M滿剛往后院走沒多久，一位男子就進了鋪子。這店開了也是有男子來給心上人買東西的，只是少，這進來一位俊朗出眾的公子，一下就吸引了她們的目光。
“公子是要買什么東西嗎？”陳昭璇見這人氣質清冷，竟沒想到會是來為心儀之人買東西的人。一旁的唐玲茹則是羞噠噠地垂下頭，不敢看他。
“我來......”鈺真人指向剛從后院回來的范滿滿，“找她。”
范滿滿眼睛一下放亮了，“你怎么來了！”三步并兩步地快走過去。
陳昭璇擠眉弄眼地朝她示意，范滿滿眼睛就像粘在鈺真人身上了都沒理會她，陳昭璇咳了幾聲，范滿滿才看下她，“哦，哦，這位是鄭鈺，我的....我的朋友?！闭f完查看了下鈺真人的臉色，看這個稱呼他有沒有異議。
“原來是阿滿的朋友啊，平日倒沒聽她提過。”陳昭璇心想一會可要好好盤問下，怕是每日眼巴巴盼著的就是這位，嘴巴還挺緊的。
“平日也沒什么機會提啊?！狈稘M滿嘟囔了一句，剛想問鈺真人來找她何事，一邊的唐玲茹壯著膽子開口，“鄭公子看著面生，敢問是哪個鄭家？”
“蘇州人士，來此辦事而已?！扁曊嫒嘶卮鹜晗蜿愓谚岢隽藗€請求，“今日是想來讓陳小姐告她一日假。”
范滿滿一聽都沒問什么事，就點著頭和陳昭璇說，“正好今天也不忙，我請一天假。”
“我之前讓你休你還不要！”
“這不是我看店里今日也不忙嘛！”范滿滿此刻和之前精打細算的樣子截然不同。
鈺真人打斷了下兩人的話，“今日是她生辰。”這話一出，范滿滿都一愣，她被賣來的時候，別的不記得就記得她的生辰，清明前一日，她父親每次都會咒罵，后來老范也會給她過生辰，但老忘，時間長了，范滿滿就不怎么過了。
陳昭璇聽到這個，自然是痛快放了人，還說著等范滿滿回來給她補份大禮。范滿滿跟著鈺真人出了店，掩飾不住的興奮，“真人，怎知道我的生辰。”
“之前看過你生死簿。”
“那我們今日是有什么事嗎？難道真人之前能感知我，是與我這八字有關？”
鈺真人疑惑地看著她，“你不過生辰的嗎？”
范滿滿震驚地張了幾次嘴都沒說出什么來，依舊不敢信地確認，“你，要給我過生辰？”
“不然呢？”鈺真人理所當然地回答，皺著眉頭看著她，不明白她在驚訝什么，“你今日想干什么，我視情況盡量滿足你?！?/p>
“我覺得我今日的夢沒醒?！狈稘M滿想掐自己一下，被鈺真人抓住了手，“這么不想接受，我就回去了?！?/p>
“怎么可能！”范滿滿趕忙攔住他，就算是夢她也不想醒，“只是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我其實沒怎么踏青過，他們都會去靈青寺，正好爬山去寺廟祈福，我也想去?！狈稘M滿是存了私心的，這靈青寺求姻緣甚靈，她倒是不求這個，只想能和鈺真人一道祈個福。
鈺真人笑她，“新年時你就提這種尋常的要求，這次沒想到也是。”
范滿滿心想，你怎懂我的心思，滿城牡丹盛開的姿色都不及能看你一眼，也不知能相見幾次，只能抱著見一次少一次的心來對待，若數年之后再回憶也算沒有遺憾了。
“怎不說話了？”見范滿滿自己想事出神，鈺真人拍了拍她的肩。
“嗯？只是想著今日天氣好，如果真人不覺得麻煩，我們走去吧？”這一日她范滿滿要將時間算得滿滿當當的。
清晨剛下過雨，空氣正清新，春意正漸，繁華正開，確實是踏青的好時節，“你不嫌遠就行?！?/p>
從城內出去，此時城外的桃花正開，鈺真人走在她身側，她不住地偷瞄他，有詩云人面桃花相映紅來稱贊姑娘的容顏，她覺得用在鈺真人身上也不差，他長相俊美但不女氣，這滿園的桃花都被他映襯得暗淡，而他偏偏氣質清冷，不像那灼灼其華的桃花，一時也不知怎么形容。
“我臉上是有花嗎，不看景看我做什么?！扁曊嫒宿D過頭來，當場抓包，雙目對視讓范滿滿一時都忘了轉開眼，腳步都停了下來，四目對視，一時間空氣都像凝固一樣，良久鈺真人才開口，“回神?！?/p>
范滿滿才別過臉來，“游神了?！绷⒖虒⒁暰€放在遠處，還好鈺真人也沒說什么。話本戲臺總有相思情，范滿滿以前作為旁觀者看得癡癡笑笑，現在自己感同身受了一把，明明人在眼前也只能止步于此，實在是難捱，這段去靈青寺的路她恨不得永遠別走完。
可這一路就算再放慢腳步還是到了，鈺真人見這寺廟多是女子，門口的古樹掛滿了祈福的帶子立刻就有數了，“你來求姻緣？”之前明明說過不求此。
“只是想祈福，這里是開封女子常來祈福的地方，比較靈?！?/p>
“你想求什么？”
范滿滿知道他要說什么，舍近求遠為什么，“因為想求不想也不敢實現的事，所以也不算不上求愿，只是來安放心中寄托?！?/p>
“你倒是給菩薩省事。”鈺真人的出現讓來燒香的女子都竊竊私語，都在偷偷打量，他落落大方不覺有什么，范滿滿跟在他身邊讓這些女子都心生羨慕。
等到了正殿鈺真人問她為什么不進去，她搖著頭說，“我師傅雖然是半吊子道士，我也不算什么修道中人混口飯吃而已，但畢竟也習道術相關多年，去祈福系個帶倒成，進正殿對兩方都不敬。”
“這些時日竟忘了你之前的行當了?！扁曊嫒丝粗_始打扮得和其他小姑娘差不多雖還是素，但比之前總是洗的泛白的灰撲撲道袍看著順眼多了。
范滿滿立刻順著竿子道謝，自己這也是因鈺真人轉運了，蹦跶著到寫祈福求愿牌的地方寫東西，正寫完，從邊上院子出來了個中年僧人喚她，“小姑娘，等一等?！?/p>
范滿滿指了指自己，“我？”
僧人點了點頭，又問鈺真人，“這位貴人是和她一道的嗎？”
“正是?！扁曊嫒艘财鹆撕闷嫘?，想聽聽這凡間的僧人能說什么事情。
“能見到貴人也是貧僧之幸，只是這小姑娘與你甚有淵源，若不斷今后就斷不了了?！鄙擞中χ鴮Ψ稘M滿說，“姑娘有些事若是命數是改不了的?！?/p>
“這是何意？”鈺真人想到之前丹辰星君的話，感覺有什么事情在蓄勢待發。
“貧僧只能看出這些，先告辭了?！边@個奇怪的僧人說完就走了，無由頭說了這一番話，弄得他們兩都心神不寧的。
范滿滿先將帶子系在樹枝上，想開口問鈺真人，這清明前后的雨又開始下了，羊毛細雨，若打在身上時間長了也是濕噠噠的，鈺真人撐起一把傘將她頭頂的雨遮住，“走吧，這雨一時半會也不會停?！?/p>
范滿滿抓住他的衣袖，“真人，我們能走著回去嗎。這雨也不大，清明反正一直這天氣?！?/p>
鈺真人沒挪動腳步，將傘往她那邊伸了下，“那個僧人說的話你很在意？”
咬著唇點了點頭，鈺真人只回答她，“若我們真有牽扯，要斷或者不斷是我自己的事，我為什么要聽人指手畫腳?！边@番話讓范滿滿瞬間定下了心，拍著胸口說，“我以為你會覺得我是個潛在的隱患?！?/p>
“你為什么總把自己設想一個不利的位置，范滿滿，不要隨意貶低自己。”
“知道了?！?/p>
鈺真人突然話題一轉，問了她帶子上的事情，“你剛剛寫了什么？”
“不行，這種事誰也不能說。”范滿滿守口如瓶，鈺真人也不是會要繼續問的性子。等回了城中，鈺真人將她送回，晚上陳昭璇她們拉著范滿滿問東問西，范滿滿就撐著下巴在那一個人癡笑，今日真像做了場美夢一樣。
靈青寺的古樹上，系著一樹的紅帶子，一陣風吹過，將一條帶子吹起，只愿此生長相見，歲歲年年知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