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禍二

茶樓里，范滿滿欲言又止看著他，“我......”

鈺真人無奈地說，“你隨我先查下吧。”

范滿滿的淚沒止住，還在時不時往下掉，聽到這話連連點頭，擦了擦還在一直冒出來的眼淚，一只手撫上她的臉，指腹抹掉她的淚，“人只是在大牢關(guān)著，凡事都有轉(zhuǎn)機，怎么哭成這樣了。”鈺真人的手并不那么光滑，指腹帶有薄繭，蹭上皮膚有些癢。如果是平時范滿滿可能會悸動不已，但現(xiàn)在她親人一般的朋友正在牢中她也無暇多想。

“真人，你能不能帶我去牢中看看，我實在是掛念他們的安危，看看就好。”

“人沒用刑，你。”鈺真人本想說，你去看了也沒用，但看了眼范滿滿這副樣子，嘆了口氣，“你隨我走吧。”

涉嫌命案，又加上李賀平這層身份，本來大帆和憐兒是在開封府獄看管，但大司馬施壓人被轉(zhuǎn)交給了大理寺獄，進都進不了。當(dāng)今官家繼位后，三法司不準(zhǔn)濫用刑罰，所以不用太過擔(dān)心，只是吃住環(huán)境都很惡劣，一進去范滿滿就能聞到飯菜餿了的味道，鼻子一酸。不過因為是殺人，不用擔(dān)心與其他犯人關(guān)在一起被欺負。大帆頹然地坐在地上，沒有一絲以往的精氣神，憐兒倒是比范滿滿想的堅強，邊上牢房的女犯人還對她出言侮辱，她仿佛沒聽到一樣，吃著干巴的玉米饃，那些詞匯不堪入耳，范滿滿實在聽不下去，咬著后槽牙想沖過去，鈺真人抓住她的手腕，向她搖搖頭，她只能憤恨地瞪著隔壁牢房的犯人。

范滿滿印象中的憐兒一直是溫柔美麗，想讓人護在手中呵護，從沒有這樣落魄過，汗?jié)n將灰塵浸透蒙印在了臉上脖子上，留下一道道印痕，范滿滿想伸出手給她擦掉污跡，剛伸出來就收了回去，自己現(xiàn)在她并看不見。

“回去吧，你在這也是于事無補。”鈺真人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范滿滿別過頭，胡亂擦了把自己的臉，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又落淚，顯得自己很廢物，“嗯。”不敢再看憐兒，怕又難過。

將人帶出來后，鈺真人問她，“你是看到他們兩人走的？什么時辰？”

“末.....”范滿滿開口就帶著哭腔的嘶啞，趕緊清了清嗓子，“末時，凝云館的泔水是這時候收的，車下有能藏人的地方，我們趁人去搬泔水的時候把憐姐姐藏在車下，大帆一路跟著，趁有機會就帶她逃，我一直就在憐姐姐房間，因為琴姨怕她不依想不開，上了妝就沒敢找人勸她，一直到酉時末才來房中叫我去前廳，后來就是碰到真人了。”

“我去找你已是戌時過半，人是亥時死的，也就是我們前腳走，李賀平后腳進來沒多久就遇害了。”

范滿滿急得跺了下腳說，“所以斷然不會是大帆，可偏偏有好幾個人說申時見過大帆進來，我明明一直在房內(nèi)。”

“蛇皮怎么回事，你知道嗎？”這案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蛇皮，鈺真人提起了這。

“大帆說他，根本不知道這東西。”在大帆和憐兒剛被抓時，范滿滿求楊捕頭見過他們一次，大帆全然不知自己的住處有蛇皮，他住的是凝云館內(nèi)的一個小隔間，這蛇皮憑空出現(xiàn)，經(jīng)人鑒定是銀環(huán)蛇褪的皮，他就被頂上了這個罪名。范滿滿實在是不服，可現(xiàn)在大理寺被大司馬那施壓，恨不得逼大帆和憐兒認罪。

“有人故意放進他房中的？”范滿滿假設(shè)了這個猜想。

“先看看這物再定奪，現(xiàn)在這蛇皮在哪？”

“大理寺收著。”

“我們?nèi)タ纯础！?/p>

“等下，真人。”范滿滿喊住他，“我十分感激你這樣幫我，但萬一，怪罪你該如何是好？”她本該當(dāng)作理所應(yīng)當(dāng)，除了鈺真人她現(xiàn)在無人能指望，但這事與鈺真人無半點關(guān)系，于情她范滿滿和他并無多深的交情，于理，他不能干涉人間之事。

鈺真人反問她，“你準(zhǔn)備怎么辦？一日日擊堂鼓？說常人的不會信的這番話？”

“我........”范滿滿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口。

“我自有分寸，你無需想什么后果。”

范滿滿抓住他的手臂，抬著頭，眼神里都帶著十二分的真誠，“真人，真的謝謝你！”

“話可真多。”鈺真人說著這嫌棄的話，但語氣卻帶著欣慰。他領(lǐng)著范滿滿去大理寺翻這蛇皮物證，卻大失所望，就只是普通蛇皮而已，非說有什么其他點也只是銀環(huán)蛇的皮，銀環(huán)蛇有劇毒。

“這蛇皮是有人栽贓嫁禍的嗎？”

“拿這一副蛇皮干嘛？這只能入藥。”

范滿滿想到之前真人說的話，李賀平是毒液直接入體，不是用了毒藥，“這會不會是有人放蛇咬傷的李賀平。”說完又自我反駁，“可驗尸沒有發(fā)現(xiàn)有咬傷。”

“李賀平可有什么仇家嗎？”鈺真人問她有關(guān)這人的生平事跡，范滿滿皺著眉頭細數(shù)，“李賀平是大司馬疼愛的妹妹所生的孩子，他妹妹守寡后病故，夫家也敗落了，大司馬就把人帶回府中，聽說比親兒子還好。帶回來是也就十歲，對他百般驕縱，性格頑劣，大的壞事沒干過，但大家提到他都是不想多言，只說他是大司馬家的散財童子。平日里張揚跋扈，可仇家倒沒聽說。”

范滿滿突然想到一人，“唐玲茹！她是李賀平的表妹！”

“誰？”

“我生辰那日，昭璇邊上的女子，還與你打過招呼的。”范滿滿提示他。

“似有這人。”鈺真人依稀記得有這么一個人，“你看看能不能約她出來見一面。”

“我這就去問昭璇！”范滿滿說風(fēng)就是雨，轉(zhuǎn)身就想跑，但被鈺真人抓住了手定在了原地，“中午了，你今天吃沒？”

別說今日了，自打大帆和憐兒出事后，她就沒吃多少東西，搖搖頭說不用，“我不大餓，我先去找人。”但手腕被抓住了紋絲不動。

“先吃飯。”鈺真人不由她分說就拉她往別處走，進了附近的一家酒樓，讓小二先上份菌菇高湯，才繼續(xù)點了幾個清淡的菜。

范滿滿看著面前的菌菇湯，換做之前燙嘴也要先喝一口，現(xiàn)在都放涼了好一會，興致缺缺，也無胃口，但想著鈺真人這一番好意不能辜負，勺起一勺往嘴里塞。難得一頓飯吃的鴉雀無聲，她之前被餓過頭了，感覺不到饑餓，一碗熱湯下去終于喚起了餓感，這店上菜快，不一會就將火腿豆腐，翡翠丸子端上來了，還有一份燕皮餛飩。范滿滿吃至七八分飽放下了筷，餓過了，不可多吃，她現(xiàn)下要打一場苦仗，身體一定要注意。

想說，吃完了可以走了，沒想到要找的人出現(xiàn)了。唐玲茹剛上二樓就看到他們兩，特別是見到鈺真人，小女兒的羞澀藏都藏不住，范滿滿本就心煩，看到這更是和吃了苦黃連一樣。

唐玲茹帶著丫鬟走過起來向鈺真人行了個禮，“鄭公子，阿滿又見了。”

“唐小姐，不介意的話請入座。”鈺真人邀請她入席。

“不介意，只是見鄭公子你們像是吃完了，怕打擾你們。”唐玲茹這心思太過于直白了，坐了下來，鈺真人叫來小二撤了殘羹又加了幾個菜問她，“唐小姐，可有忌口？”

“沒有，我不挑。”

范滿滿見兩人你來我往，不知說什么好，只能在一旁靜等著心里發(fā)酸，菜上來后，她本就吃過了，現(xiàn)在更是沒胃口，還得聽兩人對話。

“鄭公子不吃嗎？”

“在下辟谷。”鈺真人沒細說，唐玲茹默認他習(xí)道家之術(shù)，“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和阿滿相識。”

“唐小姐，有一事要冒昧相問。”

“鄭公子請說。”

“聽聞李賀平是你堂哥，他的事與我們認識的人有關(guān)系，想向唐小姐問一下，貴府有得到新進展了嗎？”鈺真人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唐玲茹看了眼范滿滿說，“我知道與阿滿姑娘的朋友有關(guān)，現(xiàn)在我家正鬧得天翻地覆，我也是出來透口氣。我和我這堂哥雖說是一起長大，但我對他實在是關(guān)系疏遠。”唐玲茹苦笑了下說，“甚至這事我沒什么傷感。”

“你堂哥平日有什么喜好，可有鬧得不愉快之人?“范滿滿在一旁焦急地問，問完又覺得自己以殺人兇手朋友的身份來問受害者家屬實在不妥，“實在抱歉，我也是太過焦急了。”

唐玲茹看了看四周，“我們進包廂一談吧。”

等唐玲茹進了包廂，她才開口，“其實我心中是竊喜的，我這堂哥，實在是令人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