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前塵往事-下一

“老爺，小姐還是不吃。”巧兒端著一盤沒動過的飯菜，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

宋相國看著這盤飯菜氣不打一處來，將整個托盤打翻在地上，“不吃就別吃，居然還偷跑出去找令鈺，這事若是被傳出去，我要你們好看！”

“不敢。”巧兒低著頭發著抖壯著膽子說，“老爺，小姐從太子府出來精神不振，她，啊？”沒說完就被宋相國一巴掌扇在地上，宋相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發著狠說，“小姐哪都沒去，你聽見沒，不要再讓我聽到太子府這個說法。”

巧兒誠惶誠恐地捂著臉連連說是，等宋相國走后她才從地上起來。收拾了一下，趕緊去了廚房端了碗粥給宋淳芮送去。

“小姐，兩天了，你多少吃一點。”巧兒把粥端到了桌上，宋淳芮百無聊賴地靠在窗邊看著外面，宋相國怕她再跑，樓下安了幾個守衛看著。巧兒見她沒反應走過去輕輕推了下她，宋淳芮眼神里沒有往日的生氣，半天才轉過身來，看著巧兒摸上了她的臉問她，“我爹打你了嗎？”

巧兒握住她的手說，“我不打緊，你多少吃點吧，老爺這次是鐵了心了，你別和自己身體過不去。”

“我被太子府的人送回來，他什么也沒問，不就是逼著我嫁進太子府嗎？”

巧兒捂住她的嘴說，“小姐，老爺說不準提你那天出去過，更不準說是太子府送回來的。”

宋淳芮冷笑了一聲說，“他的顏面真是大過于天。”

“小姐，令大人畢竟只是翰林學士，是斗不過太子的，你放手吧。”

“我不會嫁的，我要嫁之人只會是鈺哥哥。”宋淳芮平靜地闡述著這個事實，“逼我嫁，除非他們想看到花轎中的尸體。”

“小姐，求求你，別說胡話。”巧兒焦急地求著她別想不開。

宋淳芮安慰她，“不會到這一步的，我看過了，樓下護衛三個時辰換一個班，有空隙，我從南面的窗戶下跳出去，我想辦法出去。”

“不要想了。”她房門被推開，宋相國走進來，“你不要想著再逃出去找令鈺了，他已進了刑部大牢。”

“你說什么？”宋淳芮不敢置信地站起來。

宋相國嗤鼻了下，“哼，不自量力，竟去參太子，以為這樣就能治太子的罪了嗎，真是以卵擊石，現在二皇子都保不了他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太子貪腐朝野皆知，他不過說了你們不敢說的實話，你保太子是在為衍朝養一個未來的昏君。”宋淳芮話音剛落，面上就挨了一巴掌，巧兒立刻擋在了她前面護住了她，宋相國接下里的一腳踹在了巧兒的身上，巧兒疼的悶哼了一聲，不敢出聲。

宋淳芮倔強地與他爭辯，“你今天打死我最好，我說的本就是實話。”

“好！這令鈺把你帶的這么大逆不道，我就不該讓你們有一絲接觸的機會。”

“沒有他，我也是這樣。”

“你！”宋相國被氣得無話可說，“來人，拿木板過來，將小姐的窗戶全部釘死！”他又對著宋淳芮說，“七日后大婚，你別想著逃，哪怕我把你綁到太子府，我也會把你綁上花轎的。”

“那你等著收尸吧。”

“放肆！”宋相國又想朝她面上扇去，她眼都不閉，與宋相國對峙，巧兒攔在宋淳芮面前求饒，“小姐兩天沒吃喝了，禁不起這樣被打，她也是一時氣話。”

宋相國放下手，但把巧兒踹到一邊，瞪著宋淳芮說，“你不要想著尋死覓活的，巧兒，把小姐房間所有利器都收走，每天的送餐的碗盤不準留在房中，晚上起她要不吃我就找人硬灌下去，給我做流食。”

宋相國說到做到，晚上起她被幾個婆子摁著往喉中灌了半碗參湯，一碗粥實在灌不進去，喝進去多少就吐出來多少，相國夫人在門外也不忍心看，轉過身去抹眼淚。幾個婆子拿著空碗出來為難地和相國夫人說，“夫人，這粥不是湯，小姐一點都灌不進去啊。”

相國夫人將面上的淚擦掉，吩咐邊上的人，“端一碗小姐喜歡的南瓜薏米粥來給我。”

房內的宋淳芮巧兒正拿著一件衣服讓她換，“小姐，衣服都臟了濕了，我們換一件吧，不然會著涼的。”宋淳芮眼神空洞的看著地上碎了的瓷碗沒動。

相國夫人進來看到女兒這樣，連著說了兩聲作孽，過去把她面上濺到的殘渣抹掉，“淳芮，你聽娘一句勸，不要再念著那個令鈺了，太子才是你未來的夫君，你嫁過去可是太子妃，未來的衍朝的國母，多少女子求都求不來。”

宋淳芮被晃了半天才問出一句話，“他還好嗎？”

“你這個孩子怎么就這么犟呢。”在她看來宋淳芮這樣像是冥頑不靈，“他是死是活都與我們相國府沒有關系，你知道嗎？”

“他還在獄中嗎？”宋淳芮執著地問著令鈺的情況。

相國夫人嘆了口氣說，“你知道了又如何，是能去刑部大牢救他嗎？”她端起碗，舀了勺粥遞到宋淳芮嘴邊，“聽話，吃一口吧，爹娘不會害你的。”

宋淳芮轉過頭去，無聲的淚水往下掉，“我不愿意，從小你們就讓我和太子走動，我每一次都想逃，明知道我抵觸他，還是要把我推進火坑。你們明明知道我非令鈺不嫁，我不想當什么太子妃。”

“淳芮，你的婚姻大事，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就算不是太子，你也不能嫁他，你現在年紀小，等你嫁過去，過一段時間就不會再想這些了。”

“那你嫁我爹這么多年就沒后悔過？”

“胡鬧！”相國夫人把碗重重地擱在桌上，“這話不要再說了，讓你爹聽到你沒有好果子吃。巧兒，先扶小姐進去換身衣服，讓人再端一份粥上來。”

“娘。”宋淳芮沒動和她談著條件，“我若是聽話，你們能讓我見一下太子嗎？”

“你要見太子干嘛？婚期將至，你不要再動什么心思了。”

“下午我在窗戶那聽到下人說，明日太子會來找爹，讓我見他一下吧。”

“淳芮，你在想什么呢。”相國夫人又氣又急，“你是太子妃，為了別的男人去求太子，你瘋了嗎？”

宋淳芮自嘲地笑了下，抬手抹去滴落下來的淚，“你們讓我見，我就安穩地不再鬧，我只求他平安，讓我嫁太子也好，張三李四也罷，我都嫁。”

一旁的巧兒聽到這話哭著在邊上喊了句小姐又把話咽了回去，相國夫人嘆了口氣說，“明日我只能讓人不看著你的門，其他的要是被你爹知道我也逃不了干系了。”

“謝謝娘。”

“我們母女間怎么變得如此生分了。”相國夫人看著女兒心中很是酸楚，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就不會開始和自己撒嬌，也不再會看到一束漂亮的花就甜甜地笑著跑過來給自己，開始愈發的疏遠了，感覺她要失去這個女兒了。

“娘，我會聽話的。”宋淳芮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眼淚流到了嘴里，咸澀得發苦。

宋淳芮知道自己沒有的選，天下這么多女子，有多少能定奪自己的婚姻，可她實在是太不甘心了。那日被賜婚，聽聞令鈺要面圣被攔，她連東西都沒收拾換了身下人的衣服就要去找他，可惜還沒到他府上就被太子的眼線發現帶去了太子府。沒想到令鈺竟不顧后果貿然參本，宋淳芮知道他們搜集的證據有限，果然皇上年邁，新寵的貴妃也是太子的人聽信了枕邊風，不光不查太子，令鈺還被誣陷受賄犯上，將他押入了刑部。她明天必須要見一下太子，這是她能為令鈺做的唯一的事了。

第二日，相國夫人果然沒有讓人將門鎖上，還支開了門口的守衛，宋淳芮估摸著午膳的時間，一路小跑至廳堂，宋相國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宋淳芮也是嚇了一跳，立刻又低聲發怒，“人呢！怎么看得小姐！”

“太子，我有話要和你說。”宋淳芮不顧父親要喊人吧她帶走，快速地說明來意。

太子揮了一下手，示意宋相國先停一下，一副料定的樣子，關懷地問著，“才幾日，怎么就消瘦了這么多，相國大人，淳芮是你的女兒，但也是我未來正妃，你可要好心照料著啊，沒幾日就要大婚了。”

衍朝的相國權利被削，女兒是他能在太子黨派駐根的命脈，聽到這話自然唯唯諾諾。

“那勞煩岳丈大人，讓我和淳芮說幾句話。”太子永遠都是笑面虎的樣子，宋相國何嘗不知道宋淳芮說的他笑起來都像毒蛇，現在也只能狠心把女兒留在廳中，讓人都退下。

太子抿了一口茶說，“你果然會來找我。”

“那太子既然都料定了我會來，肯定是知道我所求的何事。”

他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竟沒想到，你對令鈺這么用情至深，我倒是很好奇，你喜歡他什么？”

“那太子既然都知道我喜歡他，為什么還要求圣上賜婚，京中比我出身好比我溫柔聰慧的小姐多了去。”太子想伸出手撩她的頭發但被她皺著眉躲開了。

太子看著落空的手還是笑著說，“小時候二皇兄養了一只白狗，可愛有趣的很，看到二皇兄就會迎上去撲進他懷里，我看著十分喜歡。然后下面的人給我弄了一只長得一模一樣的白狗，訓練得和二皇兄那只一樣，可我覺得就是一點都不同，我當天晚上就把它帶到了閣樓上摔了下去，讓母妃去問二皇兄要那只白狗。許是二皇兄當時也年幼，還不會看人眼色，死活都不給，這狗是從他懷里搶來的，我得到后，我就把它關在了東宮，日日與它玩耍，可就是不理我，不過來日方長嘛，總會適應我那的，可惜沒多久它生了狗瘟死了，這狗我真是喜歡的很。”

宋淳芮聽到這番話，手腳都冰涼，“太子，我不是貓狗，也不是東西，你就不怕我想不開和那白狗一個下場嗎？”

“不會的。”太子笑得越發讓她發顫，“你這次不就為了他來求我嗎，我這次能放他出來，下次還有辦法讓他進去。”這回他伸出手將宋淳芮落在側臉的頭發撩到耳后她沒再躲了，滿意地笑了下，“只要你聽話，我不會為難他。”

見宋淳芮不說話他像做著承諾說，“淳芮，等你嫁進來，你要什么有什么。小時候我就希望你能住進我東宮，你不是喜歡做小東西嗎，我已經讓人在太子府給你專門蓋了座院子，工具書籍我都找好了。”

“太子，你答應的一定要作數，放了令鈺。”

太子失笑了下，很快又將陰霾掩藏起來，笑著說，“我回去就找人安排。答應你的，自然是算話的。”

宋淳芮想過太子是求而不得才會這樣，但沒想到他是要將自己鎖在那一方宅院，一點點磨掉自己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希望。等他走后，宋相國也沒為難她，只和她說著要心中有數，她怎么會沒數，自己這生大概就要這么度過了。

等了五日，宋淳芮終于等來了令鈺被放出刑部的消息，被罰了半年俸祿。她心安的同時心也開始死了。

出嫁的前夜，她整晚都沒睡，不過這些日子她沒一晚是睡好的。天未亮，就起來梳洗上妝，外面噼里啪啦地下著暴雨弄得屋內沒有丁點大喜的氣氛，喜婆都忍不住抱怨，“怎么好端端就下起了大雨。”

“夫人，夫人，不好了。”一個丫鬟沖進來找相國夫人，“令大人在門口不走，說要找小姐。”

宋淳芮剛戴上了鳳冠，聽到這話猛地站了起來，鳳冠掉落在了地上的聲音和外面的雨聲融為一體。